“猖獗!”王正见斥道:“汝部下不过数千兵马,便生违逆之心。若尔拥兵十万,与安贼有何差别?”
潼关未破、关中安定,平卢军若单独西进,风险重重。何况西行必经之地云州尚在朔方军包抄当中,回纥部又在北方虎视眈眈。
“殿下现在身在那边?带有多少兵马?”王霨对李璘的横插一脚有些不耐。
“安禄山心胸异志,谋危社稷,为天下百姓之祸,某天然要除之而后快。”
“无妨。”王正见和顺却又果断地抽回击臂:“用兵之道,奇正相生、虚真假实,以攻为守、以守为攻,此兵之变也。永王令我军恪守,意在里应外合,重创叛军。为黏住平卢军,当示敌以弱。然若一味呆守,徒增敌之气势……”
“卢郎君所言不差……”王正见话未说完,胸腔若分裂的风箱,猛地咳嗽不止。薛雅歌不等王霨叮咛,疾步上前为王正见评脉诊断。
骄阳旗号万马,南风鼓角千帆。
史思明本觉得睢阳可一鼓而下,孰料千余守军在张巡带领下奸计百出,生生拦住了平卢军的守势。不过张巡部下兵微将寡,史思明坚信睢阳的抵当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即便再来三两万唐军也不在平卢健儿话下。
史思明倒是没那么悲观,江淮守军天然不堪,然其地江河纵横,倒霉马队作战;且唐廷一方又不是傻子,必定会调兵遣将,加强防备。
“父亲大人,吾忧永王不明敌情,使诸军坠入险地,令将士白白送命。”
“某本想擒住一二平卢军武将,印证李晟所见。目前观之,平卢军进退有度、安闲自如,可见史思明留不足力,并未尽力打击睢阳。由此可知,史家父子并不甘心唯安禄山马首是瞻,李晟所报确实无疑,并非敌方故布迷阵。既然如此,穷追猛打徒劳无益、于事无补,不若出兵回城,从长计议。不过史思明狡猾如此,退兵亦非易事,必须谨慎应对。”
思来想去,史思明决意南下洛阳,以臣服之态博得安禄山的信赖,并劝其攻掠江淮,斩断唐廷粮饷来源。
“霨军使,永王亲率万五江淮义从和两千于阗轻骑破浪而来,间隔行宫不过三四里地。”高仙桂听出王霨对李璘的一丝思疑,忙道:“殿下听南校尉言素叶军堕入埋伏,急令全军升帆来援。”
史思明清楚,眼下他与安禄山看似密切无间,但早在他就任平卢节度副使、知留后事之时,曾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两人已芥蒂暗生、嫌隙渐长。田乾真名义上归平卢军统辖,可史思明信赖,曳落河伴同南下不无监督之意。只是安禄山尚依靠平卢兵马的襄助,故而让曳落河与平卢军兵分两路、若即若离,以免适得其反。
睢阳城乃宋州治所,南控江淮,北临河济,彭城距其左,汴京连于右,实乃东南襟喉。夺下睢阳,方能顺通济渠南下,攻伐彭城、临淮诸郡,进而霸占扬州。
落空对水网河道的节制,平卢军不但没法将临渠靠水的睢阳城困死,反而不时面对后路被抄的风险。神出鬼没的素叶海军令史思明甚是忧愁,他衡量数日,终究定下退兵之策。
“父亲大人……”王霨正欲请王正见鸣金出兵、瓜代后撤,背后却传来短促的马蹄声。
“王都护、霨军使,永王殿下有令,命北庭、素叶二军缠住叛军,待江陵诸军里应外合,全歼史贼!”来不及上马的高仙桂气喘吁吁,衣不解甲的南霁云紧随厥后。
史思明飞身上马,正欲挥鞭,却听标兵急声禀道:“节帅,渠南三里外有楼船逼近,从旗号看应是永王李璘。”
突如其来的变局令史思明不得不另辟门路,重觅良策。范阳军一部虽趁盛王身故杀入关中,可惜功归一篑,未能攻破潼关。长久混乱后,唐军在哥舒翰统帅下敏捷稳住阵脚,导致安禄山主力止步于崤函山道,望长安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