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天祈闭上眼,对身边的邓七道:“你过几天回平岛时,奉告王直吾兄,劝他不要参与大魏北伐事太深,那帮子人,心如山川之险,心黑手辣,我们海盗的那点子事,跟他们底子就没有体例比的。”
康天祈还是头一回与儿子这般交心,说到最后,康茂才已经悚然动容。
老而弥坚,心性果断,意志强大,这才是能纵横七海,成绩一番奇迹的海盗之王!
康天祈森然道:“我少年不学好,好勇斗狠,杀伤性命,只能逃亡海上。我不抱怨朝廷,也不感觉大魏亏欠我。自家选的门路,有甚么可说的?但我当年在外,在海船上劫掠别人,殛毙良善,内心岂无亏欠?我也曾被人所伤,伤口化脓,长蛆,发热,疼痛不堪,当时只想着,哪怕是受斩绞之刑,我也想回故乡,死在大魏国土之上。我这辈子,曾落魄过,也风景过,现在算是赫赫驰名。我晓得,康家的祖祠里不会有我的牌位了,但宗族中人暗里提起来,也不得不面露得色,毕竟,我从一个逃亡徒,变成了倭国一方豪强,拥众十万,战船过千,人哪,就是如许,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到这个时候,大伙儿但是记不得我做了多少恶事,只晓得我是一方诸侯,若我情愿,大将军,节度使,三品显职唾手可得。族中的人提起我来,怎能不眉飞色舞?我死以后,你不必请内附,但朝廷必然会采取我遗骨到族中坟场安葬,族中人也会采取,若人间真的有灵,我到得地下,先祖会打我一通棒子,骂我不成器,做了很多恶事,但也不得不说,我康天祈是个男人,没有使家属过于蒙羞,不负这个姓氏。可如果我投附了天方人,祸乱我大魏,灭我汉人社稷,绝我宗社……天方人甚么德行,你还不晓得?而后谁家还能有祠堂?如果如许,我身后也是蒙羞先人,另有甚么脸面见我康家的列祖列宗?我这平生,脸厚心黑,现在老了,看起来慈爱可亲,但大家还是害怕我,因为晓得我谈笑间可杀人。但我这平生至此,仍然有害怕之事啊。”
“父亲。”康茂才沉声道:“要不要奉告大内氏我们的态度?”
“那我们如何办?”
“是不是怕为先人非议?”康茂才笑了笑,仿佛是不以父亲的设法觉得然。
“甚好,”陈道坚安然道:“海员们愿来的,奉告他们每人赏钱二十贯,这事我作主了。战伤,战死的,按府军的例子办,给抚恤钱,给他们的家人养老。不肯来的,也毫不指责,海员本来就不是战兵,没有任务执矟交兵。”
“好!”张伯甫出于料想以外的没有推托,也没有胆怯害怕,他咬着牙道:“当初选调人到这里,就说了不比在东藩安然,既然出来了就要搏一把,我听陈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