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初伏天,白日闷得人喘不过气,屋子里隔两个时候便要换一回冰,却也没甚么大用。唯有傍晚以后冷风习习,是一天中最镇静的时候。
他前些年另有些不满,也有些怠倦,纵是一块寒冰,拿一颗滚烫的至心捂了这么多年,也该热乎了。可她却老是捂不热的模样。
次日,便接了先帝赐婚的圣旨。
年青的时候,她比文宣帝矮一个头,现在文宣帝老了,将近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背也有些佝偻,之前一个头的间隔,渐突变成多数个头了。他却在她清算衣领的时候,还是怕她累着,低下头来便利她行动。
皇后也不答,她的衣裳都是针工局做的,再由尚服局按例管着。身为中宫之主,即便是素衣常服,手帕香囊的小物件,也是有份例的,哪样不是出自针工局的手?又那里需求多此一问?较着是没话找话。
反几次复说了很多,好些皇后现在还记得。
“若此后好生养着,平心静气,并无大碍。”那老太医微微抬了眼,谨慎揣摩着皇后的神采,慢腾腾答:“只是说到底是还芥蒂,还需心药来医。”
更叫他欢乐的是这
文宣帝方才还说胳膊有力,这时却能伸长胳膊给她夹菜,筷子准头极好。
他转念便又豁然,现在这般也好,把事情都说了开,也清楚了她多年来耿耿于怀的到底是甚么,总算不消再像前些年普通提心吊胆的。
皇后寂静不语,以往他如此说的时候,定会见机地笑着接一句:“那臣妾定要好好尝尝。”现在却感觉面上有些僵,挤不出笑来。
“留下与我一起用晚膳,可好?”温热的大掌附在她的手上,皇后悄悄凝睇了一会儿,应了好。
便是在这里,头一回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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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房早就被交代过了,这几日的食谱都是陛下亲点的,提早便筹办好了。二人刚净了手,没一会儿就呈了膳上来。
养心殿里的园子不大。夏季时,满园子纵是有再多的常青树,也总有些许荒颓之意,现在已郁郁青青,瞧着就觉心复镇静。
没一会儿,小寺人呈上汤药,跪行到了皇前面前。文宣帝见皇后微一愣怔,似要推拒的模样,忙说:“今儿个此处没丫环。”
当时的她想起父亲对几个皇子的考语,说五皇子痴顽,倒感觉这话说得有些实在,一时竟笑出了声。
文宣帝干脆把养心殿的竹林也改种了蓝花楹,如此一北一西斜斜呼应,换了个风水相,那官员也不敢有二话。
“这些年我瞧惯了,也感觉甚妙。”
皇后瞅他一眼,文宣帝垂了眼,作出一副衰弱的模样,声音怠倦道:“朕身子乏,胳膊使不上劲。”
闻得此事,文宣帝叫人从琼州千里迢迢引了种过来。工部懂风水的官员却说坤宁宫中的那片竹林与宫中别处连成风水格式,如果窜改,会破了催旺吉祥之气。
文宣帝心中有些发苦,明显贰心中憋着千言万语,却大多是她不爱听的。她爱听的,除了承熹和承昭,约莫也没有别的了。
现在一晃眼,二十多年畴昔了,养心殿这东暖阁中,除了黄琉璃窗上的彩饰斑纹仿佛变了模样,再瞧不出半点与过往分歧的。
皇后细细瞧了瞧,见他不再是前两日手指微微颤抖的模样,心中稍放心了些。也不说破,回礼普通给他盛了一碗汤。尝了尝那花雕酒酿的鲥鱼,公然滑嫩鲜美,厨子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他却勾唇笑了,那双眸子亮晶晶的,定定瞧着她,还微微红了脸。
皇后摆摆手,叫他退下了。心中有些发苦:她哪来的甚么心药?她连本身的芥蒂都医不好。
垂首肃立的老嬷嬷脸上一白,忙给她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