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沉默好久,终是寂然倒在椅上,闭上眼似有不忍,仿佛一刹时老了十岁,“随你们去吧,可总归……留他一命。”
这很多年来,他虽对那孩子不看重,却到底是本身的头个孩儿。他还模糊记得那孩子幼时是多么灵巧,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父皇”,小时候他还抱着他学写字……即便那孩子十四便出宫落府,身边卖力教养的嬷嬷和侍礼寺人还是他亲身挑的。厥后两人都被他撵回了外务府。
很多豪门出身得太子提擢的新臣都没见过这般风声鹤唳的阵仗,又因心中坦开阔荡,此番倒是最主动,恨不得亲手抓出主事之人,得太子青睐。
端懿皇后提起正红裙摆,行
文宣帝怕越说越错,再三考虑才开口说:“合姝,他到底流着我容家的骨肉,此番犯下大错不容辩白。可要他一条性命到底是过分了些……将他软禁府中可好?”
昔日陛下不拘末节,娘娘脾气疏淡,太子温儒俊雅,公主更是暖若东风拂面。此时四个主子竟都冷着个脸,也难过她们如此失措了。
如此这便成了文宣帝的家事,瞧见文宣帝脸上乌青,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开口。连昔日蹦跶的最欢、口口声声六合君亲师的御史们,此时都杜口不言,缩着脖子如鹌鹑。
承熹坐着未动,轻声叹了口气。承昭多年来与朝中重臣斗智斗勇,言谈举止早已至滴水不露的地步。此番倒是动了真怒,想来是当真被父皇此举伤了心。
可文宣帝一颗心微微下沉,这很多年来,她一向没给他起过甚么密切的称呼。两人独处时她一向喊“你”,从不唤他一个更靠近的称呼。仿佛是近乎刻薄地守着心中的间隔,不再靠近他一分,也不容他再靠近一份。
待画师画出来,与大皇子真人有个八分相像,世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文宣帝眸中沉痛,长长叹了口气。
围场遇刺一事刚查出点端倪,还未待查出主事之人,先蚕礼上的祸事却接踵而来。贼人竟还是贴着与京兆尹一模一样的面具去的,真正的京兆尹当下自请去官,待脱了怀疑后再回朝堂。
承熹和皇后都定定瞧着文宣帝沉默不语,听承昭怒声道:“围场刺客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现在竟又打通贼子把手伸到皓儿的头上。伤害手足,这便是父皇眼中的兄长?”
这些贼人原是徽州知府部下的府兵,徽州知府部下几十府兵私逃,他却瞒而不报。如果昔日摊上这事,那知府顶多被定个渎职之罪。可现在摊上这事,三日内便被黑骑卫访拿进京,丢了乌纱帽不说,还没了半条命去。
这便板上钉钉,再没差了。而围场刺客一事,大皇子也未能脱去怀疑。
三月中旬围场遇刺一事中,多数刺客被侍卫军斩毙,抓捕归案的十几个刺客有的咬破齿间毒囊他杀了。剩下的几个被卸了下巴,未能及时他杀,可嘴巴个顶个的严实,没熬太重刑,甚么都没问出。
如此,便只好顺着城防军和虎枪营的方向查。比如长年驻守围场并在那处练兵的虎枪营营长因忽视竟不知围场的铁网破了;比如卖力点兵的城防军统领,从城中一起直行到围场,路上发明一队兵士似有非常,却也未在乎,这便是渎职之罪;比如北郊校场的库守,发明丧失了十几把兵器却瞒而不报……
老臣们晓得明哲保身,此事是由大皇子主使。若他们说重罚,也许会悖了文宣帝的心机;若他们说轻罚吧,那就是往太子眼里戳刀子,将来还能讨得了好?此事万不能插手,端看陛下的态度了。
文宣帝揉揉眉心,怠倦至极:“你身为储君,应以德治天下。他与你同父所出,千刀万剐如许残暴的科罚你莫要再提。即便他犯下这般错事,却总归是你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