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韩枫叹了口气,一抹眼睛,道,“柳泉,我这辈子,必然要看看外边的天,摸摸外边的地,死也要死在城外。”
而柳泉这时也见到了那张纸,他目光一动,轻笑了笑,随后把那张纸放到一旁烛火上扑灭:“记着就好,不必留着了。”
韩枫微微一怔,看向柳泉,见他眼眶也是红的,心知他必定也是想到了当年柳大伯归天的景象。
他沉默无语地拍了拍柳泉的肩膀,柳泉却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道:“小囝,如许也好。没有后顾之忧,我们走起来更便利。”
父亲的身材一天不如一天,他早已晓得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当这一天来了,他还是感觉高耸而没法接管。
柳泉呵呵一笑,道:“你少说了一句,还要见地见地不是夷女的女人!”
“爹……”他低声念着,拿过一张纸来,见其上还留着父亲的笔迹。
韩枫伏在地上,重重地用拳头砸着地,眼泪混动手上流出的血淌了一地。
韩枫一起跑回家,但是刚到家门口,就见四个兵士抬着张板床往城门方向走去。
但是,他的胳膊却忽地一紧,已经血肉恍惚的拳头,便再也打不下去了。柳泉把他胳膊紧紧把住,死拖硬拽,把他扯进了屋里,随后狠狠惯上了门,道:“小囝,要哭就在家哭,别在外边丢人!你又不是要哭给别人看!”
“水鬼?”在濑离河洗了二十几年澡,韩枫还是头一次传闻河里有水鬼。
“爹,爹……”他伏地了望,见远处的板床上,那干瘪的尸身被四个兵士抬着一颠一颠,俄而,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忽地坠了下来。
那只手晃来晃去,像是在对他打着最后的号召。而到了这会儿,韩枫终究再忍不住心中的哀思,又喊了一声“爹”,眼泪夺眶而出。
那人用拐代腿,紧赶慢赶到了濑离河边,对着一河白花花的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韩枫!韩枫!你爹出事了!”
那笔迹颤颤巍巍的,横不平竖也不直,就像是父亲肥胖干瘪的手指,丢脸但却透着亲热。他学字学了三个月,到现在已经能认比较庞大的字,这一篇纸上,字的笔划都在十以上,只要最底下,写着三个一模一样,又很简朴的字。
如何想也想不通……这没事理啊。
“我爹?”韩枫看清来的那人是杜伦,忙“哗哗”几下流到了岸边,手忙脚乱地上了岸,披了件不知谁的衣服,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是啊。”柳泉道,“想着这些吧。每天想着、念着,一刻也不要忘了,不然如何分开?又如何吃得了这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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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打沙包、扛沙包、踢沙包、滚沙包……总之,“灾星”跟沙包较上了劲,连带着他们这些人,私底下乃至给黄计都起了个“黄沙包”的外号。
“我……”韩枫紧咬着牙,尽力不哭出声来,没一会儿工夫,眼泪连着鼻涕沾得衣服上湿了一大片。他紧紧攥着拳,晓得柳泉所说的没错。他不能哭给别人看,不能哭给外边那些人看,更不能哭给离都那些看着本身的兵士看。
被柳泉这么一吓,本来的暑热倒是褪去了很多。韩枫只觉浑身高低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往水里瞧去,却见四周白花花一大片都是男人们的腿,黑东西倒也很多――天然是腿毛了,那里来的头发。
隆冬气候,离都城又干又热,开了矿,练完兵,统统人身上都要掉一层皮。而到了这会儿,也再没人忌讳濑离河死过三千人了。每天闭幕以后,年青人们便都变成了鱼儿,跑到水里泡着,“游来游去”,消暑乘凉。
韩枫看着那愈行愈远的板床,撕心裂肺喊了一声“爹”,跪倒在地,重重地把头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