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嗔这里清算伏贴,待出宫迎上去接的人,黛玉那一行人已走到半途。
只黛玉毕竟才五岁,虽感觉这些话里的事理很有些不当,却也并不很怕,何况这会儿永嗔坐到车板上抬头望着她,显得一点压迫感与伤害感都没有,她便歪头深思着,脸上带着不自知的笑意。被这么歪缠着,她连等会儿到了外祖母家要如何对付的担忧都临时抛在脑后了。
莲溪并不怕他,笑道:“殿下,您这两撇胡子生的真是新奇。”
那为首的宝顶马车,任来人如何劝说,王嬷嬷与雪雁都不敢坐,只好让黛玉单独进了车厢,王嬷嬷和雪雁挤在一处、坐在车辕上,守着车帘。
本来这问话的少年就是十七皇子!
永嗔应了一声,快步往外走了两步,又感觉内心对不住,掉转过甚来,笑嘻嘻道:“太子哥哥,实在这些算数我都会的。”
小黛玉听他如许说,那里顾得及想亡母,忙道:“民女不敢……”
永嗔看在眼里,只觉烦恼自责。他是急着出宫去见黛玉,这跟前儿的差事不免对付不耐。
就听那少年大声大笑起来,显是极其欢愉。
红圈本来是习字之时,被徒弟用来标记写得好的字。如有不好的,徒弟向来是一道大叉畴昔,让看的人触目惊心。
永嗔笑嘻嘻道:“我固然养不起如许的马车,好赖年前太子哥哥借我银子开了几间铺子,现在也赚了一点儿,刚好够给你买几样玩意儿。”
虽还未曾会面,但依小黛玉想来,那十七皇子多数是个端方君子、文质彬彬。
现在见太子哥哥沉默无话,永嗔感觉脸颊有点热。
一旁王嬷嬷听着这些话早惊得一脸煞白,连尚且一团孩子气的雪雁也是惶惑不安。
永嗔笑嘻嘻道:“林家mm,我教给你。我喊你mm,那你天然是喊我哥哥,对不对?”
小黛玉单独坐在宽广的车厢里,乍然离了乳母与丫环,初时另有些惶恐;待走了一程,耳听着车轮转过青石板的碌碌声,另有马蹄钉一踏一踏的铿锵声,倒是心定下来。只是猜想呆会儿进了贾府,要如何与诸人相见,小小年纪,孤身飘零,对未知的事情不免惶惑。
又很难不想到那位十七皇子身上去。
永嗔眼看着太子哥哥提笔划来,惊奇之下竟然忘了躲闪,只觉上唇摆布两侧前后一凉,继而湿漉漉起来。他听着太子的话,下认识伸手一擦,却见一手乌黑――满是墨香。
太子永湛唆使着内阁奏章,并不昂首,只伸出左手两指,悄悄按住了那册子一角,“且慢。”
太子可贵见幼弟暴露如许呆愣的模样,忍笑道:“上好的松烟徽墨,便宜了你这小老鼠。”不等他跳起来,又道:“孤晓得你本日急着出宫――”说着便命人,“苏淡墨,送你十七爷一程。把客岁父皇赏我的那柄玉快意取来,送到贾府,就说孤问老太君好。”
赶车的车夫恭敬答道:“回殿下话,林家女人已在车上。”
小黛玉手足无措。她倒是学过礼节,临行前父亲也再三教过,只是那都是普通场面下的礼节。这位殿下出场毫无前兆,措告别事又不符端方,头一句话就自认做了哥哥――这礼要如何行?
俩人一个十二,一个五岁,倒没甚么好避讳的。
祥宇听了,低着头笑得浑身乱颤,死憋着不好出声。
虽说临行前父亲交代过,却也不过是说逢年过节,那十七皇子兴趣一来,如果去了贾府要如何如何;再想不到,这位皇子竟亲身派了人来接她――论起来,父亲也不过教了他一年书,竟能如此回报,倒真是个尊师重教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