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倒不是认亲花工夫,小黛玉这边,倒是在“香闺那边”上卡住了。
就见外头一溜烟跑出去一个小寺人,往苏公公跟前儿回了几句话。
王夫人双眉一立,忙低下头去捻着腕上佛珠掩住了神采。
苏淡墨守在中间,见状拦了一拦,笑问道:“既已见过了,拜访也不急在这一刻。倒是这入了冬白日短,虽看着天还亮着,一眨眼就该歇了。不晓得林家蜜斯的住处可曾备好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旁的老先生就笑道:“这位小兄弟不如随我们出去,让老朽等为你拂尘洗尘――殿下一来,老爷一时也不得空顾你了。”
却说小黛玉在贾母房中认了外祖家诸多亲眷,便要随两位舅母去拜访。
王夫人有没有叮咛过,贾母内心跟明镜似的。就是家里远亲的女人家,现在还养在二儿媳妇的抱厦里,更不消说这外甥女了。在这阵容浩大的皇子亲迎之前,贾家阖府高低,还真没把黛玉此来当作一件端庄大事儿。
永嗔此来不过是为了见见小黛玉,也为她在旁人家撑撑场子――虽说是亲戚,到底比不了本身家。他向来不是耐烦跟人对付的性子,坐到书房里,就端起茶来作起了高冷状。
贾政呆了一呆,内心转了几道弯,才敢信赖那从宝顶华轿里走出来的、由十七皇子亲身扶着的――径直走了贾府正门的小女童,是他那妹丈的女儿,他的外甥女林黛玉。
贾政一听,恰是这话,脸上透出笑影来,卷着妹丈写来的荐信敲在贾雨村肩头,笑道:“倒是托了林妹丈的福。”又向雨村道:“你既然是他荐来的人,我必当经心极力,兄可放心。”
“极是极是。”雨村忙道,“该是小子请诸位老先生……”一面说着,一面就随了众老先生出了府门,往城西一家小酒馆而去。
苏淡墨就向贾母拱手笑道:“殿下说,这么大半日,认亲也该认过了。他走之前,倒另有几句话要交代林家蜜斯,请诸位内眷暂避一二……”
竟是涓滴没有方才在小黛玉面前的闹腾模样,温言缓缓,举止得宜,把他太子哥哥对大臣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苏公公内心一合计,笑问道:“咱家多嘴问一句,不知府上小公子如本年事多少?”
内里有个机灵的老先生就笑道:“老爷也太太谨慎谨慎了。我来时见府上朴重人往岸边接人去,暂或一问,得知原是府上表蜜斯自姑苏而来。府上在姑苏的表蜜斯,怕不是只要林家那一名?鹾政上的这位林大人,畴前可不是做过十七皇子的徒弟?”
看来认亲也是很花工夫的事儿。
如果太子永湛见调皮的幼弟竟有这一面,只怕要哭笑不得。
他正自迷惑,就见一名外罩红狐大氅,下摆透出内穿皇子服的少年走上马车来。贾政心知这必是十七皇子,忙低下头去,只敢用眼睛余光望去。
那贾雨村乃是男人,只带个小童,行事比黛玉便利很多,是以先黛玉一步已弃舟登岸。他整了衣冠,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的门前投了。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即忙请入相会。
现跟前这位东宫总管寺人苏公公还立等着回话。
贾政向来没跟这位十七皇子打过交道,一时也不知该从那边起话题。倒是贾赦固然读书为官上不顶用,吃喝玩乐间也约略有点察言观色的本领,就从在两淮的林如海提及来,“臣一贯恋慕得很。畴前故乡在金陵,与两淮还算不远,风景想来大略不异,那真是碧水青山……”因而聊刮风景来。
一时遗憾本身功名上始终差了一截,一时痛心灵秀的宗子短命,一时又深恨季子宝玉不读文章――这贾政一时候,端的百感交集,跪在地上只把两排牙齿死死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