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王熙凤正携了黛玉的手,笑道:“依我说,你竟是那观音跟前儿的信女,这一起从南边到我们家来,把那插了杨柳枝的玉瓶也带了来,到了这府门前,就把那玉瓶一倒,撒了漫天甘露下来,化了福泽……”
恰又有元春选中女史,留在了德贵妃永和宫里的好动静传来。
里间大丫环名唤袭人者,正为宝玉往上书房读书一事办理物什。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因宠嬖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极力尽忠之人,素喜袭民气肠纯良,克失职任,遂与了宝玉。宝玉因知她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上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改名袭人。
她素知宝玉本性,私底下苦口婆心也不厚交代了多少话,“凭你跟家中姐妹如何厮混,我断不准你去闹你林mm”,又说“你一时有口偶然,一时好不亲热,一时弄气耍性,这会儿子闹着要与她靠近,过两日若活力起来,看我不揭了你的皮”,又问他“就要入宫进学了,书籍可都念好了?细心你父亲返来考你!”。
却说这几日,贾府高低恰是欢乐不尽的风景。
见王夫人问,袭人便照实答道:“林女人瞧着倒好,只初来那晚哭了一场。”
袭人笑道:“这是那里话。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得志一辈子,终久如何样呢。但只一件:只是读书的时节想着书,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义,你可要谅解。”
袭人忙与他擦泪,又劝道:“何至于怕成如许?不过是换一处书院读书,旬月里也能回家一趟。何况现在大女人留在了宫中,等你去了宫里读书,岂不是也能见到?若你不去上书房读书,大女人做了女史,那真是不知何年何月才气再见着了。”
王夫人脸上隐有不悦之色,沉默半响,方道:“她小小年纪,又才经离丧,心机细些也是有的。你们常日里细心着些,总要叫她内心和悦方好。”又道:“那日十七殿下说还要再来看林女人的,你倒留意着,别有怠慢了她的处所。”
宝玉留意听去,晓得她这话有事理,便渐渐止了泪,只是道:“你们都说读书好,我只不信。”
王夫人又叮嘱道:“你别只当都做好了。她既是个心机细的,我们平常想不到错处的处所,难保她就未几想――你在那一屋里,可千万细心了,凡感觉有不敷妥当之处,尽管来回我。”
她早已把书笔文物包好,清算的停停妥妥,见宝玉坐在床沿上发闷,因笑道:“外头老太太、夫人说得热热烈闹,你怎得又自个儿躲出去?何况林女人也在外间,你这几日总念叨着林mm好,怎得不趁这一会子同她多多玩耍?”
本来元春在家中时,待宝玉这个弟弟非常亲厚,口教手传了很多字句于他。
小黛玉只坐在一旁,待他要走时,远远行了个礼,算是别过了。
前番家中送元春入宫选女史,宝玉内心便不安闲,虽见世人都盼着大姐一朝当选,他却有个呆动机,只盼着大姐不得选中仍回家中来,与他日日亲厚才好。
现在上书房里领头称霸的,乃是几个皇孙,犹以五皇子膝下的三位为先。
袭人唯唯应着。
宝玉原只为大姐留在宫中一事不舍,听袭人提到入宫读书之事,此乃他这几日最头疼的一桩大事,现在两处一同发作,直叫他眼中坠下泪来。
独占宝玉一个,也不言语,只回了里间坐在床沿上发闷。
这一日乃是宝玉入上书房的日子。
袭人在贾母房里服侍宝玉,那黛玉就睡在内里碧纱橱里,声气相闻,倒没有不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