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拔腿就往前跑，我愣了一愣，也跟了上去。
窑场闹鬼，早有传闻。挖黏土，烧陶土，不免有死人遗骨在内，骨头固然遴选出来了，但是血肉融进泥土，偶然候封了窑后，常常能听到窑里传来惨叫抽泣，就像内里在烧人一样，偶然候会有不懂行的新窑工觉得烧到人了，想要翻开窑门，此时门一旦翻开，烈火就会喷薄而出，开门的人立即就会被烧焦。
镇西头冯大瓷的窑场缺人，我看你在家每天闲逛，没个闲事儿，你去他那儿干吧。二爷蹲在门口，擦拭动手里的阿谁由整块玛瑙料子雕成镶金打底的鼻烟壶，头也不抬的说。
卯爷一看，一咬牙，一只手抓向两根筷子：说，你是谁！
二爷一脸惊奇：啥？有啥事儿你渐渐说，别急。
还没到窑场，就见冯掌柜哭丧着脸跑来了：金叔（二爷叫长金），刚说要找你呢，我这回买卖干不下去啦！
我们走近看去，才发明这些东西没一个是烧好的：要么是裂，要么是变形，有的竟然烧成了个陶疙瘩。
快来摁住他！八里，去拿筷子来！卯爷喊道。
我看看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唉，现在有钱有地的，遭这个罪干啥？
那好，走吧，咱俩去他那儿看看说一下。说着，二爷站起了身，拿过一件棉夹袄披上，便带我出了门。
可惜在这败落小镇上，很少有人识得此物的精美，也就没人去夸奖。
俄然，冯掌柜的腿抖了起来，紧接着，身子也抖了起来，神采惨白，翻着白眼，头上豆大的汗滴啪啪往下掉，卯爷一看，赶快过来：大瓷，大瓷？你如何了？
冯掌柜看了看我，踌躇了一下，一顿脚：唉，我这儿场子里闹鬼了！过完年第一窑全坏！你去看看吧，卯叔已经去了。
只见门外有一个和狗大小差未几的东西，浑身乌黑，看不到头和胳膊，直立着两条腿走路，跑的缓慢，一转眼就消逝在了烧毁的窑场间。
冯掌柜没吭声。
二爷返来后，老是在有人无人的时候就取出这个壶，翻开红宝石的盖子，闻一闻早已没了的鼻烟。
冯掌柜的窑场中间有几个烧毁的窑子，这里也是常常闹鬼，老窑工都晓得，到了半夜，身边常常会多出来一两个“人”，做饭的处所半夜尝尝看不到人，但是灶膛里火着了，风箱在响，锅勺在动，还会有“人”给你送来一只碗，问你吃不吃。
我说：没甚么的，我不怕，我客岁跟卯爷跑过的。
二爷从我手里拿过筷子，说：我来问！
他们拜祭的诚意不敷，我来要他们的命！接着冯掌柜喉咙里又收回一阵呜噜呜噜的怪声。
二爷说：之前你长兴爷也是苦惯啦，他的这份家业，是他本身一分一分的挣来，唉，提及来，那会儿是真难啊。不过现在他这个模样，我看不起他！
冯掌柜收回一声惨叫，躺地下便不动了。
二爷说，那就是窑鬼的真身，被他一针扎在了头上，今后估计不敢来了。冯掌柜在家躺了两个多月才涵养好，厥后这窑上的事他也不管了，交给了别人干，不过自打我去南京之前那段时候，再没出过事。
二爷终究把那晶莹剔透的鼻烟壶擦好了，装进了袖中，沉吟半晌说：要不，看个啥时候你去南京找你叔吧，他在给官家做事，你去投奔他，混个铁饭碗。
说着，二爷拿着筷子，夹住了冯掌柜的左手中指，猛地一用力，冯掌柜收回一声惨叫，只是这声音很怪，哑哑的，细细的，很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