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身材魁伟的白叟负手站在门前,眺望着虚空中的金龙,神情古井无波,自言自语道:“武者,止戈也;王者,唯仁德不成或忘。四国,春秋,天下,又不得承平喽。”
闻言,女冠羽士面庞微红,轻啐了一声。
龙城向西,一座败落的小道观里,一个老羽士正在给一个小羽士讲经,一字一句,清楚可闻,更添了几分道观的破败与萧瑟,当那道金龙虚影呈现在龙城上空时,老羽士停止了讲经,昂首望了一眼,而后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龙城为阵,民气为基,国运为眼,好大的手笔,我倒是小瞧了她啊!”
“师父,道可道,非常道,究竟如何解释啊?”
听着燕狂徒半似调侃的轻松腔调,女冠羽士也似不那么严峻,嗔笑一声:“你不是最不信运道、天命那套东西吗?”
全部北莽龙城中,除了浅显百姓一无所觉外,凡是有点内力修为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和压迫,如芒刺在背,境地越高气力越强的人,感受越清楚,乃至能够瞥见龙城上空那游弋吼怒的金龙虚影。
一老一少,沧桑和老练的声音,一前一后在道观里响起,飘出很远。
其下首则跪着数十个黑袍罩身、满脸凶恶的沙盗,只是往昔这些杀人如麻的沙盗,现在却安温馨静地跪伏着,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在老衲人佛国净土的洗涤净化下,那本来凶暴阴戾的神情,则闪现出一种虔诚和宁静。
“王图霸业千秋梦,切切念念不成舍;古今来往多少事,都付杯酒笑谈中。我们是方外之人,守着方寸清闲之地就行,尘凡俗世的功名利禄、千秋繁华,与我们又有何干?”
老练的声音在道观内响起,天真天真,却带着几分猎奇,对这个天下宇宙的猎奇。
“我莫止流也该动动喽,顿时刀顿时矛,疆场埋骨,马革裹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啊!”
头发斑白、老态龙钟的北莽太师宇人闻手捧书卷,涓滴不为城内的暗潮与城外的厮杀所动,独一书而得,唯圣贤而往,当城中山呼万岁声响彻,金龙吼怒时,宇人闻眉峰挑动,抬首远眺,半晌无言。
燕狂徒哂笑道。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书读书,说到底,就是在‘思学’二字高低工夫,读书如许,做人,一样是如许,不学不思,毕竟难以长命啊!”
……
“北莽国运鼎盛,天命所钟,吾佛庇佑,吾佛将昌,南无阿弥陀佛。”
“小小年纪,晓得甚么是出世出世吗?大道三千,出世出世,都求一个自在,没甚么不同,就看你将来如何走了。好了,跟着为师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知名六合之始……”
说罢,一股铁血杀伐气味从白叟的身上漫涌而出,气冲霄汉。
“好了,终有一天,你会找到本身的道的。”
“如果都讲气运,说天命,言国运,信甚么‘命里偶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只是,人,毕竟要靠本身,而不是所谓的天。”
龙城,太师府,思书院中。
一念而放下屠刀,登时成佛。
“甚么搂着女人,窝在炕上,粗鄙……”
倒是一旁的燕狂徒,身躯笔挺,墨发飞扬,双手背负身后,显得傲岸而不羁,仿似空中的金龙和可骇的吼怒声,于他而言,只是轻风拂山岗般不值一哂,唯独嘴角浅噙的一抹讶异,透露了其心中的震惊和不安。
北莽龙城的上空,跟着山呼海啸的声音,一条虚幻若云气构成的金龙垂垂成型,吼怒吼怒,若隐若现。
旋即,白叟又自嘲地笑笑:“没想到我老头子打了一辈子仗,到头来竟然另有些惊骇存亡,真是越活越归去了。陛下有仁德之心,北莽天命所钟,成一世霸业也何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