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班长捧着托盘，更加喜气，隔着碧湖扬了调子：“鸿云社在此恭祝诸位夫人，福寿安康，少艾永葆！给您叩首了！”
行昭侧身听行明说，眼里看着母亲，如同在这盛冬里看到了暖和，母亲是如许良善暖和的女子。
应邑微敛了笑意，悄悄点头，余光扫过行昭，刹时变得极黯。
应邑眼神在行昭与行晓身上打着旋儿，一个脊梁挺直，明眸皓齿，眉眼之间毫不闪躲。一个绞了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的神情，很标准的庶女模样。
三夫人这厢正支着耳朵听应邑长公主与太夫人在说甚么，那厢支愣一下，就听到了如许的词儿，面色一下垮下来，似平复表情般，单手执了茶盅喝。
太夫人听《训子》听得表情舒坦，叮咛素青取了十锭银子去赏。应邑见状，也赏了一百两下去。
行昭与行明都站了起来，立在太夫人身后，长辈间说话，小辈不准等闲答话。
是大团聚的结局，听音堂里太夫人率先拍掌，赞了声好。班主携柳文怜，与其他几个角儿出来叩首谢恩。
行昭浑身一僵，听得一个极是兴高采烈的声音：“是吗？倒是我的运气了，前一出戏唱得如何样啊？”
这出戏是很典范的京戏，夸大了的京白，定京腔顿挫顿挫，调子宏亮，伶人们去处敏捷，听音堂里终究都看起戏来。
“芳娘代父出征，满腔孝心忠心，她老父是个知耻明理的人，也算是含笑而终，算不得太大的悲剧。”三夫人面庞虽有悲戚，却不深。
谢了又谢后，笑盈盈带着社员退下了戏台。
听音堂里又是一阵笑。
应邑笑盈盈地褪了腕上的两支赤金镶青石镯子下来，一人一个地套在行昭与行晓手上，又拍了拍行晓的手，眼神从行昭身上一闪而过，同太夫人又说：“真是两个好孩子。太夫人好福分。”
行昭摸了摸腕上，较着大了一圈的镯子，青石冰冷沁人，她如有所思地再看了看贺行晓，贺行晓虽垂着头，唇角抿得紧紧的，眼神里却有很不成置信的冲动。
戏台上演到第二折，戏中老母蔡文氏正面向看官们哭诉：“我那儿，狼心狗肺，我予他吃，予他穿，助他高中皇榜。他却叫我老来无依，老妇人有冤有怨，只好撞头去处那阎王诉！”
再看太夫人正特长打着拍子，神情专注地看着戏台，仿若未闻。二夫人那一声叹说大不大，说小，这听音堂大抵也是能听全的。
三夫人正喝着茶，被一呛，满脸通红，半晌也没说出来话。
“我最恭敬你母亲。大伯母老是和事佬，却不晓得祖母都没说话，就是看着三房落面子的意义了嘛。大伯母却看不下去他报酬难。”行明同业昭咬着耳朵，悄悄说。
行昭内心极讨厌应邑那毫不粉饰的打量，她凭甚么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却还是抬高了声音，与贺行晓一道恭谨施礼问好。
撞破内幕，伤透心过后，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水袖扬天一甩，几经折转，哀哀落在地上。
听太夫人这么说，行昭扯开一笑，神情里带了无法：“三姐姐和七娘一向哭，我哄了这边，哄那边，就忘了本身也是要哭的了。”
锣鼓之声变得更加铿锵有力，蔡恭少撤职除家，放逐千里，嫡母诰命加身，重享繁华。
三夫人一抬手，就有个小丫环捧着缠枝填金托盘端上戏台，内里有十锭纹银，赏了鸿云社一百两。在定京权贵簪缨之家里，也不算寒酸了，主家赏银占大头，其他的随礼就好。
听音堂里有嘤嘤的哭声，行明耸着肩膀拿帕子擦眼角，二夫人也红了眼眶，大夫人揪着帕子，一贯讷言的七娘也靠在黎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