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说,一道剥了个桔子,轻手重脚地将里头的经络拈净,仰脸笑着递与方皇后:“您也甭急,罗家到底还没一口回绝,还在衡量中。”
“顿时让张院判去东六宫,外务府选的那几个稳婆也叫上...”方皇后敏捷做出反应,林公公回声去请天子,蒋明英安排人手,小宫人束动手埋着头步子走得缓慢,方皇后快声叮咛示下,换上常服预备往东六宫去,却听行昭一声儿唤,“姨母忘了让人封闭太液池了!”
他不好出声发问,可内心有些按捺不住,他子嗣少得不幸,两个儿子一个女人,如果勉强算上阿谁瘸腿的也只要三个儿子,阖宫高低几十个驰名有份的妃嫔,他却只要三个儿子!
“孙朱紫如何样了?”天子终是忍不下,拉住一个埋头收支的稳婆。
她不信!
方皇后眉心垂垂展开,眼中却瞬时蒙上了一层薄雾。
攀亲攀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家世、品性、教养都要挨个儿地看下来。
在小顾氏初初承宠之时,给她树一个劲敌打擂台,这点儿行昭能看得懂,可前面一步接着一步设下的局,让她脑筋变得一团含混。
“孩子有题目吗!”
在家时,自家女人遇着解不开的谜题就是这幅模样,人长大了,习性却一点儿没改。
“莲玉拿纸笔来!”
七活八不活,孙朱紫腹中的胎儿方才好七个月,七月早产很难活下来。无缘无端在太液池的小径跌了跟头,说出去谁信?天家威高,下雪的时候,路上连水气儿都不能有,孙朱紫身怀六甲,身边儿奉侍的人不说十个,五个总会有吧?
凤仪殿花间没动静,东六宫里的长乐宫却如炽热水沸,灯火透明,挂着的宫灯摇摆在风里,仍旧将一宫之室照得如同白天。
方皇后话音一落,里间又是一声锋利的女声,声音刺得民气头直颤,尖得绕上庭梁似是要划破屋檐。
天威难测,稳婆头一次见天子,脚下一软,哆颤抖嗦回话:“朱紫...孩子...胎位...一摔有些不正...”
可她仍旧不信方皇后会亲身动手撤除孙朱紫腹中胎儿,方皇后平生无子,却又出自女人本性地爱好孩童,要想让人生不出孩子,这个心结好过,可要让一个活生生的婴孩流去,方皇后绝对狠不下这个心肠!
“罗家明净了几辈子,储位不决,临安侯贺琰势颓,反倒是三房贺现冒出了头儿,嫁给哥哥就意味着要担起贺家那一桩又一桩的官司,怕是觉都睡不安逸。”
别人都有孩子了,只要她没有,不是她生不出来,是有人不想让她生出来...
“可如果当机立断,拿刀破开朱紫的肚皮,孩子就能皮皮实实,健安康康地出来...”
从年火线皇后便背过她仿佛做了很多事,偏见方祈,密会顾婕妤,和蒋明英悄摸说话儿,这些事儿,方皇后都不乐意让她晓得,她想猜,想细析,底子无从动手。
上辈子行昭是怀过孩子,生过娃的,趁着暮色听蒋明英的沉声回禀,内心暗道一声凶恶。
可如果方家出了错处呢?
莲蓉端了红漆托盘出去,正要开口说话儿,却瞥见莲玉仓猝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看一看手中执笔的,冥思苦想的女人,内心全明白了。
天子大喜!
还是她已经做了甚么!
天子面色蓦地沉了下来。
这还能摔了?
方皇后现在有天下母亲都有的忿忿不平――自家的瓜是香的,自家的地是肥饶的,更甭提自家的小郎君,八尺男儿汉,又高又壮,长得是星眸剑眉,行进举止又有大师面子。
方皇后坐如入定,腕上的翡翠镯子有些沁人,顺手往上一撩,探出身来劝天子:“...既有圣上在这儿镇着,孙朱紫本身就是个有福分的――没福分的能怀上龙胎?我们耐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