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君与臣之间,这段为时未几,却实在算不上镇静的扳谈,在入夜之前便传到了凤仪殿来。
悬在梁上的羊角宫灯仿佛在晃,晃在面前变得光怪陆离,支离破裂成有棱角的光,天子咂了咂舌,他现在好想服用那药,只要那一堆一堆的红色粉末才是他最虔诚的臣民,是他的信奉者,是他的天与地...
天子现在一听陈家,老四,老六就烦,单手将那本厚厚的账册重新推了归去,不想看。
方皇前面上笑一笑,扬扬手打发蒋明英:“...让郑婆子给皇高低完鸡汤银丝面来,再煎个蛋,甭煎得太实,皇上喜好吃流黄的。”
莲玉上前扶了把行昭,轻声说:“您是去花间还是回瑰意阁?”
一堆烂帐。
现在不搅乱这一池水,如何能浑水摸鱼?
天子听得风趣,手一把抓在小顾氏纤细的腰肢上,手上捏了两把,满足地喟叹一声。
既然民气拢不住民气,那就让换个花腔儿来吧。
方祈的女儿是定了婚约,可方祈的外甥女儿没定啊!
“端王殿下好无事理,一手舍不得放掉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儿,一手又去招惹陈阁故乡,贱妾乡间处所来的都晓得,得将自个儿碗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才好去锅里的,如果碗里头的饭实在是难吃,也要倒掉了再去盛锅里头的...”小顾氏眼里水灵灵地边说边往天子身边儿靠,一眼瞥见天子沉下去的神采,赶快笑:“贱妾见地陋劣,还求皇上多教教奴家...”
谁住在东六宫?蒋明英只要煮一碗鸡汤银丝面的工夫就要返来...东六宫里离凤仪殿比来的是毓清宫,而顾婕妤就住在毓清宫...
丫头们的小行动反倒让行昭回了神。
“为着户部的差事?”方皇后笑说,“老六一贯胆小,前些日子不是还参了平西侯一把?您也说说他,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既送过平西侯的弓给他,也送过平西侯用过的舆图给他,如何就大义灭亲了?淑妃身子...”
何其可悲。
再看文官,文官与文官之间牵涉甚深,同科,师生,姻亲,这些读书人几厢交叉缠得紧紧的,看得上眼的文官人家要反面陈家有关联,要反面黎家有干系,要不就是贺家的交好,就没一个是清明净白的纯臣!
方皇后便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儿,外厢的风铃悄悄脆脆地响了响,没隔多久,行昭便能瞥见屏风底下的有双玄色蹙金丝的短靴定在那边没往前行。
是在摸索她晓不晓得今下午仪元殿的那桩事儿?
伉俪?
她实在不太想看这场伉俪间的博弈,恐怕一不留意就瞥见了今后的本身和周慎。
怕这个字好刺耳,她若再说怕,便是对不起爱她的,她爱的,攒足劲儿想让她幸运的那些人儿了。
“不但是机警,胆量更大,不然如何会我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她便敢手眼通六合从宫外头运药出去了呢。”
小顾氏半跪于罗汉床畔,白素罗的亵衣顺着光滑的肌肤从肩头沿动手臂一点一点往下滑,颈上有两条嫣红的丝带交项缠绕,身娇体软往右一靠,眉眼向上一挑,眼神极媚:“今儿个三郎与端王殿下置气儿了?”
天子眯着眼笑开,一把将小顾氏搂过来,倒惹得小顾氏一声惊呼,惊呼以后便听女人怯生生的又软媚的声儿。
方皇后笑着将书案上的账册往天子身边儿悄悄一推,从善如流:“老2端庄娶了媳妇儿了,老四的事儿也该办起来了吧?老四是男儿汉等得起,陈阁老长女本年就及笄了,再磨,定都城里就该笑话了。”
行昭往东望了望,东边黑黢黢的像个张着嘴的大洞穴,往东去就出了凤仪殿了,再走,便进了东六宫的地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