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日子,行昭起了个大早,麻溜地用了两块儿翡翠酥,吭哧吭哧喝下一大碗乳酪,又要了一碗素三鲜银丝面吃。黄妈妈看得眉开眼笑,端着碗烩竹荪、山药泥、小黄瓜块儿的鸡蛋羹跟在行昭屁股前面,直劝:“吃几口鸡蛋羹坏不了事儿!往前闵太夫人去了,信中侯夫人还偷偷摸摸往闵家娘子嘴里塞牛肉片儿呢!”
人有凹凸,花有贵贱,总不能是每一株山茶都是玛瑙茶,宝珠茶,一捻红那样的名品吧?
面庞乌黑,眉深唇红,小模样还没长开,但是已经能看出美人儿胚子的样儿来了,只是唇角抿得死死的,眉梢高挑,便显得有些娇纵。
宫里人夺目着呢,草往哪头倒,就能断出今儿的风往哪处吹,上高低下都在咬耳朵猜想,说是方皇后要为六皇子周慎定正妃了,淑妃不觉得然,坐下来平心静气地给老六细析“给你娶媳妇儿能反面我说?我和皇后的友情多少年,王嫔和皇后的友情有多少?二皇子相看正妃的时候,连王嫔都跟着去凤仪殿瞧了瞧。皇后如果起意给你相看,能不奉告重华宫一声?”
连给二皇子选妃也是先在平阳王府看了看,终究肯定了三小我,这才领到凤仪殿来相看的。
欢宜偏了偏头,想了想,对行昭的说辞不置可否,心却放下了。
游廊边摆着青石栅栏小间,里头种了青幽幽的丛草,又用小石头压住,廊外罩着天云碧色的帐幔,或是绣着双蒂芙蓉开,或映托着本日绣了几朵碗口大的南山茶,或三笔两笔绣了几波水纹,没甚么挡风的用处,就图个都雅。
背面跟着的小宫人捂着嘴吃吃笑,黄妈妈肃起神采转头瞪一眼,却没绷住,半道上转了笑:“便宜你个小丫头了!拿去吃吧!”
来的小娘子算起来能有五六个,必然有配贵的山茶的,也必然会有配不那么高贵的,这又该如何分呢?
这还是行昭头一回见,对方皇后的佩服之情,再次深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
脸孔便当即变得支离破裂起来。
本日,方皇后邀的多是文臣世家的小娘子,要不就是宗室皇亲,没有老牌的勋朱紫家也没有武将以后。
行昭内心却过不去这个坎儿。
话顿在这处,内心过了一遍,抬高嗓子,轻声问:“皇后娘娘如何俄然想起邀小娘子来赏花儿了?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回,无缘无端地...”
方皇后掌后宫之事二十余载,一贯以内敛寂静之姿示以世人,莫说山茶筵,连妃子们在曲水流觞摆话会,她也只是赏几匣子东西下去。
共赏山茶一番话儿一出,方皇后的一变态态,阖宫随即哗然。
上头令一下,上面人跑断了腿儿,六司的管事捧着或粉或紫,或重瓣或曲瓣的山茶一天来要凤仪殿来八百次,方皇后没这个余暇核阅,便让行昭和蒋明英去看,只交代了一句,“有些小娘子肤色白,簪甚么花色的山茶都都雅,有些小娘子肤容没那样白净,就要选一选花腔的色彩了。”
再看罗夫人,庄青软缎的棉衣,深蓝的综裙,打扮得是一派风雅,神采恭谨行举之间自有分寸。
黄妈妈端着鸡蛋羹总不好再跟出去了,巴着门框望着小娘子的背影,轻啧了一声,话里明显是欣喜的,却还是要拿三分可惜来袒护:“女人到底是长大了...”
行昭正捧着册子选花盆,抬目睹欢宜出去,笑着号召她,先偏头给蒋明英筹议:“...粉的用白瓷斑纹,白的黄的用木栅栏,白底儿红点的用青瓷花斛,姑姑你看可好?”
宫里摆宴大多吃不饱,行昭便用得比平时更多些,过会子才气提起精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