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下东西吗?”
爹的手撑在床沿上,青筋凸起,眼神朝下,默了很久,终是一边起家向外走,一边轻声丢下一句话,“好好顾问郡主…”
以后我就没再撮要从速清算东西回宫去了,归正也只要四十九天。
也不晓得事是如何传到爹耳朵里头,归正我是没再见着过贺妃了,听人说是被送到了庄子里去养老了。
我手上揪住的被角一松,再昂首瞅好久未曾见到过的亲爹,他神情很游移仿佛是在摸索着摸索着说出这番话来。
我揪着被角点头。
蛮好笑的,这才不到三十就养老了。
四十九天过得快,临了临了,我找不着酒,也不想找小厨房要,鬼使神差地摸了串葡萄塞在袖子里头往明珠苑去,将近花间,却闻声里头有动静,赶快缩成一团,戳了个缝儿往里看,却见爹正用着那盏珐琅酒壶喝酒,嘀嘀咕咕不晓得在说些甚么,我脚下放简便,更加靠近,这才听了个清楚。
“母后何必为贺氏拼了一把,现在又要为她长女搏,一辈子累得个没完了,本日既敢伤人,来日怕能做出愈发荒唐之事,您也年事大了,还不如罢休将这孩儿归家,晋王不是另有个侧妃是先头那位的庶妹吗?亲阿姨顾问,如何着也比您来的邃密。更何况,前头阿谁就没成器,还将您的脸打得啪啪直响,难不成这个就是个能成大器的?别费经心力护着养着,又养出个没羞没臊的贺行昭来。”
莲玉姑姑倒抽一口冷气。
“你本来说我蠢,我还非不信。现在阿惠在宫里头,我整日整日地提心吊胆,一听阿惠和二公主打起来轰动了她,我立时吓得朝服都没换,缩在太液池等她,你晓得她对我说甚么了吗?‘…我不要的,别人也休想要。若当时欢哥儿不死,你与贺氏总能渐渐过到一块儿去,到时候我如何办?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连我都晓得,即使我流再多的眼泪,死去的小兔子也返来不了,更何况已经去了的人。
爹便在余晖下笑了起来,“当时候你还小,这么长。”他比了个长度,持续说,“连爹娘都不会叫,那里还记获得啊...这是你娘顶喜好的一个酒壶,每年西北送了葡萄佳酿来,你娘就把酒灌进这个酒壶里,你嘴馋非得咿咿呀呀嚷着要尝,你娘就拿筷子头沾了滴酒给你尝…”
我叹了口气,莲玉姑姑待她是老熟人了,把她往门口一推,再手脚敏捷地往地上洒了盆开水。
我一个大喘气儿,隔了很久,劲儿也没缓过来。
女人说话呀,讲究的就是一个直中红心。
番外|忆来生(二)
我十一岁那年,朝里朝外都有些不太安静――陈显走了顺真门中轴的御道。
“阿妩啊…你说我如何这么蠢啊…如何就这么蠢啊!”
隔了好久,沉默了又沉默,这才问出声儿来。
陈皇后身形一抖,终是忍了忍,到底折身返宫去。
“阿妩啊…我晓得我对不住你,我这辈子独一对得住的人就是她,独一放在心上的人也是她。她说她是偶然的,她说是哥儿脚下滑落进了水潭子里,她说她让人将欢哥儿捞起来的时候,欢哥儿早就没了活力。我当时候蠢,她说甚么我都信,她一哭一跪再一求,我想算了吧,摆布也斗不过陈家,和她死磕不过徒劳,更何况她还是无辜…”
爹转头看向蒋嬷嬷,哪知蒋嬷嬷却一点儿不让,动也不动。
明珠苑里静悄悄的,但是还挂着几盏灯笼,灯笼的光照在木案上。
我却蓦地明白过来,这是姨婆在给我下猛药。
一归去,高僧见着了,牌位也祭拜了,灯油也点了,我随姨婆不太信这些,住了两三今后,便揣摩着清算东西回宫去瞧一瞧姨婆,哪晓得好久不见的亲爹找了个傍晚牵着我往明珠苑去,趁着暮色讲了很多话,从栅栏里的几枝岔出来的鸢尾花,讲到还摆在木案上的母亲之前顶喜好的一只珐琅酒壶,爹问我还记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