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满白家，秦德昭内心清楚，恰是因为清楚，他才敢在粮草上脱手脚。
肖若江翻开随身照顾的食盒，拿出笔墨锦帛，执笔跪坐于地。
粮草运出多数城从他手中转交出去之前，起码明面儿上是上好的新粮，该灭口的他已经灭口，扫尾洁净。
“此民气是白家用命拉拢返来的，忠勇侯若愿舍命……此民气亦可归于忠勇侯，只可惜……”白卿言抬手解开大氅取下递给佟嬷嬷，手握素银雕花手炉立在狱门之前，“忠勇侯家风一贯惜命，怕舍不得啊。”
可白卿言的话没错，天子想让白家死……可没想让这数十万将士陪着白家死！
“白大女人，忠勇侯人在这里，但探视时候不宜太长，还请白大女人谅解一二。”狱卒哈着腰低声道。
白卿言乳兄肖若江上前，笑盈盈给狱卒递上银子：“请兄弟们喝茶。”
“你说……我如果把这分名单交上去，陛下又会如何措置你？”白卿言抖了抖手中的锦帛，眼底并无笑意，“梁王若知我本日来大理寺监狱见过你后，便获得了这么一份名单从，梁王又会不会焦急杀人灭口啊？”
望着狱卒已然分开的背影，秦德昭低笑一声：“那狱卒……也是白大女人拉拢的民气啊！”
天子视野朝高德茂看去，忍不住低笑一声：“你这拍马屁的工夫是越来越好了！”
“刘焕章远在南疆，是如何得知粮草有题目，以那不翼而飞的粮草做借口骗得南疆军内大乱？是否忠勇侯早已和刘焕章勾搭？若如此……刘焕章是叛国？忠勇侯又该是甚么罪恶？若忠勇侯咬出梁王，梁王有该是如何样的罪恶？”
秦德昭神采沉下来：“白大女人屈尊来这监狱之间，不会就是为了讽刺本候几句吧？”
“这可使不得！”狱卒赶紧推让，情真意切，“我等在这繁华帝都，皆受镇国公府儿郎保护，只恨不能报偿一二，现在怎可收大女人财帛？！不成不成！”
现在粮草有失，就算查下来他也只是一个渎职之罪，祸不至牵全族。
念完了那些死了的人，白卿言合了名册问肖若江：“都记下了吗？”
“沈西耀，九品赋税官，于宣嘉十五年腊月月朔，死于醉酒出错落水，年四十六……”
白卿言每念一个名字，秦德昭的心就乱一分。
白卿言腔调慢条斯理，却让惊骇如同涓涓细流普通，悄无声气游走至秦德昭四肢百骸。
见天子眯了眯眼，高德茂俄然话锋一转：“只是陛下，这白大女人身有恶疾，传闻子嗣缘分上有些福薄！让白大女人当梁王殿下的侧妃都是陛下您实打实的汲引白家，陛下是天子心存仁厚，念在白家男儿皆亡的份儿上……给白大女人面子让白大女人当梁王殿下的正妃。可老奴是个小人，心眼儿小，私内心啊……就感觉过分委曲陛下的龙子了。”
大理寺监狱当中，长年潮湿阴暗到处泛着霉味。即便是白日里，不点灯也暗的不见天日。
这本名册里，白卿言只挑着内里已经死了的念完，公然见狱中秦德昭神采大变。
“老奴这都是肺腑之言！”高德茂对着天子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
从龙之功自古不轻易拿，从他打算搭上梁王而上信王这条船之前……他就明白，信王赢他光荣，若信王输，他也会满盘皆输。
已经在这大理寺狱中待了一天一夜，秦德昭身上那藏青色的斜襟长衫固然还算洁净，可脸上到底已显出怠倦姿势。
忠勇侯秦德昭盘腿坐于灯火暗淡的牢房以内，还算平静。
秦德昭展开带着红血丝的眼仁，见那摇摆烛火之下，取下大氅黑帽的竟是五官清艳的白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