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计端出两盏盖碗茶,摆在两张椅子之间的茶几上,连尹隶宸也叨了光了。
就在这会义仁堂老掌柜摇着芭蕉扇,从里边走出来,一眼瞧见尹隶宸,靠近地打个号召:
“好嘞,”
“孙大人,小人不知您台端光临,有失迎迓,您多多包涵,我这儿给您存候了!”
此人嘴上念叨站这抱柱了上的春联,好一会又轻声嘀咕道。
“我方才到京,亲朋故旧还没有来得及一一看望,”
不知兵务参助为何职的尹隶宸,但却晓得以其之才,毫不至于藏匿新军当中,更何况其出身幕中,天然于将佐身边,如此都能受伤,那是甚么匪?竟然这么短长,这会反倒是更猎奇其口中的“剿匪”,仿佛没如何听报纸上提及此事啊。先前不提还不当紧,一提那眉头顿时便皱紧了。
“嗯,”
“姓尹?”
“抓药。”
午后炽烈的阳光把菜市口“丁”字街照得白花花一片,义仁堂门前的国槐树枝干低垂,叶子都晒蔫了。药铺廊檐上面新添了一口大缸,盛满清热解暑的酸梅汤,任客饮用,不取分文。这是义仁堂掌柜的一项医德,也是兜揽主顾的一件宝贝。
他转过脸,望着店堂里摆布两根抱柱上的一副金漆楹联。
作为一个读书人,尹隶宸可没想过这天下练出来的十几镇新军,是为了大清国,是为了打洋人,没准撑不了几年,这天下……不定得乱成甚么模样。
老掌柜不知说甚么才好,仓猝掸了掸椅子,请孙起云坐下,又朝柜台里头嚷道。
尹隶宸从单独遐想中被惊醒,也只好客气地应酬,
“这位爷您坐下歇会儿,这就给您抓,说话就得!”
“君平兄!”
“就说咱大清国吧,你说现在这时势又岂是一水儿清,谁是忠?谁是奸?如果当真有汉奸?且不说天津的中堂大人,便就是主持东三省的唐大帅,那可也是朝廷旨下的东三省总督,当年也是跪在太后老佛爷眼媒介道过吉利的臣子不是,照这个理去了,那您说他是不是汉奸?以是我才说。这忠也好。奸也罢。不过都是用药的引子罢了,到最后啊,还是要靠拳头说话,谁家的洋枪多、兵多,谁就是忠……”
“凉粉儿!酸辣凉粉儿哟!”
孙起云并没有直接答复,然后又把话峰一转。
“那是本店的金字招牌,可摘不得!”
实际上自从那人一进门,尹隶宸就在一旁打量着他,模糊感觉似曾了解,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待到那人背手而立,凝睇抱柱上的楹联,蓦地从那副神情辨认了出来,不觉快速站起,摸索地问道:
尹隶宸的热忱让孙起云赶紧说道。
“那里,那里!治病救人是本店的主旨,还提甚么“谢”字?”
这统统,意味着甚么呢?
“这位先生,叨教您但是贵姓孙?”
“你真是君平?”
两人正在闲谈的工夫,店门口出去一名主顾。此人年约三十出头,身材不甚高大,宽脑门儿,高颧骨,厚嘴唇,矗立的眉弓下。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头戴青缎便帽,身穿一件圆丝细麻布长衫。脚蹬双梁布鞋。进了店门那几步走,更是走的呼呼生风,不经意地带出身上的“工夫”,明显不是平常普通人。
“尹先生,您也忒叫真儿了,甭管哪朝哪代,朝廷里头也不会一水儿清,这也就是几个字儿,即便是将来东北那边幸运得了天下,还能较这个真儿?”
“多年不见,为兄竟然没有认出老弟来,实在是抱愧的很!”
摸索着问了一声,当即让尹隶宸赶紧点头说道。
“不错,先生如何熟谙我?叨教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