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偶然间已瞧见炉子上架着的几个药罐,只是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本身的,“哦,我这两日在屋里头歇得久了,到这会儿反倒是毫无睡意,便出来逛逛,瞧见这边儿有动静就过来了,如何你也没回屋安息?”
“我也无趣,那便在这儿与你谈交心,如何,”张均枼佯作随便,略带看望的神情瞥了瞥四喜身后,“你手上拿的是甚么?”
“《诗经》?”张均枼见是《诗经》,天然诧异。
是夜,绛雪轩外还是乌黑一片,独独偏殿内燃了烛火,满屋子的茶香。
“这倒没有,百户大人,我此去太病院是想查探这南天竹从那边来的,南天竹在北方也属罕见之物,我听闻,各宫若要从太病院取药,必然有所记录,想来只要寻出泉源,下毒害我的那人便也可现形。”
张均枼微微点头,“本来是如许,那药方可还是那日谈医师开的那张?”
“怎会不肯,”朱祐樘紧皱眉头,凝着张均枼。
朱祐樘迟疑不减,虽说天已至亥时,可太病院定然有人值夜,现在实在是去不得。
“我晓得,”张均枼见他神采仿佛有些许不甘心,故而言语间也不似昔日那般干脆利落,反是略带哀告之意,“你是锦衣卫百户,你那日叮咛尚服局连夜为我赶制大氅,足可见你在宫中说话的分量,那想来你要进太病院,也驳诘事吧。”
张均枼闻言当即展露莞尔笑容,“那就有劳百户大人了。”
“张淑女且说。”
“啊?”四喜抬眼略为娇羞,而后又回神,“那烦请张淑女,切莫将这事儿奉告南絮姑姑。”
那唤作四喜的都人闻声放动手头的琐事,回过身来,亦如张均枼那般诧然,“咦,张淑女?你怎没去安息啊?”
“这是南天竹,虽可入药,却有剧毒,多食必死,”张均枼说话间掠过南天竹,“今儿凌晨在我的药渣里头瞧见的,可南天竹底子……”
“这么说,你日前也识过几个字?”
“我知如此有些失礼,”张均枼见他仿佛有所动容,便使了欲迎还拒之计,“百户大人如果不肯,我自也不会强求,夜深了,我归去了。”
方及张均枼言罢,朱祐樘便已满目骇怪,“你要去太病院!”
朱祐樘轻放下茶盅,“太病院我倒是能够出来,不过这会儿已近亥时,只怕承天门已关了,”朱祐樘自是万般不肯带张均枼去太病院的,太病院上高低下院使杂役,可都是认得他的,到时人多口杂,谁如果说漏了嘴,凭张均枼这般聪明,定要知了他的身份!
“我这几日喝的汤药效果普通,便揣摩着若能添上一味药材,或许能叫我快些规复,你可见着那药方了?”
“今儿是奴婢轮值,奴婢闲着无趣,便也到处逛逛。”
“畴前在……”四喜说着忽而闭了嘴,眼波流转间仿佛藏着甚么说不得的奥妙,又仿佛极其忌讳,“呃,畴前在那边儿服侍旧主子,她曾教奴婢识了几个字。”
四喜目中仍有几分隐晦之意,仿佛她畴前服侍的那位主子见不得人普通,莫非她畴前是在安喜宫服侍的!张均枼浅浅一笑,拉过她的手便将《诗经》放上,“小小年纪,又在宫里当过差,现在若能识字,今后出宫必能寻得个好婆家。”
“奴婢瞧着药方上写了三个字,中间那是‘允’,该就是谈医师开的那张,”四喜蹙眉。
“为何?”张均枼亦显讶然,“南絮姑姑……莫不会也如畴前那位陆司仪那般凶恶?”
朱祐樘心中还是胆怯,恐怕张均枼要扣问他凌晨在坤宁门之事,便强作泰然,随便端起茶盅抿了口,“何事,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