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勋看看这走不到头的院子,目炫的重影,俄然间他恍然大悟,传闻老皇上、新皇上都曾驾临安乐公府,想想他们当年也是走的脚痛了吧,眼也红了吧?不然何至于让爷俩联手痛下毒手?毕竟,大好国土是人家赵家的,你安乐公府即便有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把河把山都给圈进自家啊!这不是给人落下把柄吗?国土尽在安乐公府掌廓当中,更何况另有让皇室不安的那一说――
屋里的萧瑟风景即便是全在料想当中,但就亲眼目睹那人去楼空的苦楚,贵妃再也不能哑忍,泪珠淋漓不尽,她哽咽无声,十指摩挲过的凹凸不平矮炕,已历过风吹雨淋,也少不得鼠虫蛇蚁的逗留盗挖,那里还能留得本来的熏暖气味?唯余心碎罢了。
到底是院落庞大,两人兜兜转转,不觉已是寅时。待从松林苑出来,路过荣兴苑,许是嗦嗦的脚步声惊起了檐下栖息的雀儿,十几只雀儿抢先恐后的扑簌着翅儿飞过贵妃头顶远去,林勋低声咕哝着,“夜闻惊鸟,必有蹊跷。”
“我们归去吧。”贵妃不知何时已杵在他的身后,神采落寞,声音落寞,与这寒夜极其映托。
熟料,贵妃如同落空思唯普通,神态木然,仍然趋步向前。林勋恨得咬牙切齿,低了声碎骂,“这作死的货,她当本身是谁啊?半夜半夜的闲逛,跟鬼附了身一样。”
你不过是想讽刺吾刻毒无情的吧?竟还饶舌三千里‘清心寡欲’,你一个小肚鸡肠者,当然不能与吾相提并论了。贵妃心机沉重,也不理睬他,只垂着头走出门去。林勋跟了在后,拐出院落时,林勋下认识转头望了一眼,倒是心下格登如有重石相击,他清楚看到那屋子的褴褛窗户里有人影闪过。
当时的他,心智刚开,趁了午后少人,偷偷潜进母妃的宫室,本来极愉悦的表情在那一刹时冷冰至永久――母妃伏在父皇的脚下,高坐的父皇如山一样巍峨,那神采比起平时的庄严更加庄严。父皇一句句数落非难中,他终究听出母妃受难的祸首祸首――恰是他。母妃是在为她的皇儿挡灾。
嘴上虽说千万个不肯,然终归是心尖儿上挑着的人,怎能任她不知好歹的妄自陋劣?林勋眼看着贵妃闪身隐进门洞,也顾不得噬心的惊骇,追了出来。
长长的门洞日久天长不能接管日月的光彩,蕴积了重重阴气,内里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深深浅浅,凹凸不平,都是些拖沓在地上的杂物使着绊子。
忧愁像淡出的月光一样抚上林勋的眉头,他凝目望着黑洞般的穹窿,心底澎湃如潮,他喜好她,珍惜她,因了这份未曾有过的情素,故而不肯她遭到一丝伤害。但是,他们本来就与机谋旋涡密切相干,他能支出统统,是不是代表能保得她满身而退?前路诡秘,后退无路,他们的地步不但凶恶,且是莫测。他怎能不担忧,毕竟始作俑者――
唉!咋说呢?只能说是天灾天灾吧。
这院子真是大的也太夸大了,不过几口人,硬要兼并这么大块地,也难怪两代皇上都嫉恨在心,虽说皇上惺惺体恤,不收你们地盘钱,你们是不是也该见好就收,不能一再的扩大不是?
倘大的人间,无奇不有,之前是他太刚强了吧?不然,如何解释窗户的诡秘?林勋俄然不敢再思考下去,他只感觉那手臂就在他的脖颈间,仿佛连那长长的指甲都有感受。
林勋怔然半晌,转头看她,眸子深处如有庞大情感涌动,嘴上却仍然轻|薄,“看来不消吾决计来安抚你了?你倒比吾还要平静几分,看来清风真是清心寡欲性子,远不是吾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