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纳兰柒偏了偏头,放下轿帘。
马车轱轳轱轳转动,在低洼的水坑处溅起浅浅的水花,洇湿王二陈旧的衣袍,他仍然以扭曲的姿势生硬地跪在地上,面庞麻痹而悲戚。
纳兰柒挑起轿帘,侧着身子,把手中狼毫被墨润脏的笔头在雨水中冲刷了一下。雨愈发麋集了,淅淅沥沥,她抬着头,看着雨帘微微发楞,这个连绵不断的雨季,大房产生了很多让人措不及防的事情。
“蜜斯,奴婢是粗人,虽不懂这些,但我瞧着您可比大房的二女人画得好多了。”
“雨大了,快些。”还是是有些淡然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蜜斯,笔尖冲洁净了,谨慎别淋湿了袖口”纳兰柒身后响起秋菊低低的惊呼声。
纳兰柒并未理睬秋菊,含笑不语。她低了低头,细心盯着衣角被洇湿的那块污渍,眸色渐深,似是在揣摩甚么。
“蜜斯,这”秋菊皱着眉头斜睨了王二一眼,朝肩舆方向嘟囔了一声。
不过半晌,纳兰柒眨了眨眼,提起墨笔,面上虽还是云淡风轻,手上行动却谨慎翼翼了些。
寥寥数笔,衣角多了只展翅欲飞的云雀,并不显高耸,和墨线织绣的云竹背景融为一体,更是平增了几抹闺趣。
屏气凝神等着成果的世人皆是一愣,随后有些气闷,这讹钱的地痞无法如何和勇于揭露的葬母小女人一个结局?
全部倾墨国皆知纳兰府二房的老爷丹青妙笔,一画令媛,纳兰柒的父亲如果出府,经常会遇见些求画的王谢公子。虽说他也自知作画讲究表情,却脱不归天家后辈的身份拘束,干脆便在二房的统统肩舆中安设一副墨宝,如有人求画,在轿中当场作上一幅,权当练笔。
起首是远在边陲的大夫人,毕竟没抵住那阴冷苦寒之地经年积累的潮气,丢下几个后代,放手而去。随后,当今圣上借由此事,召大爷回京,收了他的兵权,并为了彰显皇恩,把纳兰府年仅十三岁的大女人纳兰依依归入后宫,直接封了妃位。
“也莫究查了,给他和方才说话的小女人一人百两银子。”
一向悄无声气的肩舆里俄然传出甜濡清透的童音。
秋菊也有些微愕,半张着嘴,呆愣在那儿。
“我们蜜斯心软,也是便宜你这地痞了。”秋菊压下心底的不疼快,不情不肯地走上前去,从荷包里慢腾腾地取出一些杂碎的银票,凑够百两,啐了一声后才一股脑丢在王二脚边。
大房的二女人纳兰迩虽年方九岁,在倾墨国倒是小有盛名,她八岁时随性而做的边陲夕照图流入都城,乃至被拍出了50两黄金的高价。就连纳兰柒眼界极高的父亲议论府里的几个小辈时,也会盛赞纳兰迩有咏絮之才,表情非平凡人家的后代可比。
雨俄然麋集起来,官道旁有些未披地衣,盘曲不平的门路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王二微微昂首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皆是冷眼看着他,眸中的鄙夷一览无余。他感受那目光热烘烘的,好似一个大熔炉,熏得他无处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