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池,未时,薄雾轻寒。
我没想到那魔族王后一下子变得这么看重亲情,五万年来她对夙媚儿不闻不问,这会子念起这个女儿来,连白虚刃都舍得拱手送人,想必她真到了病入膏肓之际。夙野毫不避讳地将前提和盘托出,且这个前提甚合我意,我松了松心防,略一沉吟,道:“如许吧,你我比试一场,若你赢了,就按你说的办。”
夙野面色惨白,冰冷绝情的眼里竟充满了惊骇。
云雾中,我望着那张熟谙又陌生的脸,忙收住已经到喉咙口几欲蹦出的“夙野”二字,端庄而文雅地做足礼数:“不知王下台端光临,本仙有失远迎,还瞥包涵。”
白虚刃?
远方烟霞似锦,风吹流云散,我故作沉默,内心却感慨光阴无情,曾经纯真浑厚的夙野竟变得如此不成爱。
夙野拜别之际,花丛中传来一个清脆烂漫的声音:“那魔族王上青发碧眸,白净如玉,俊美中带着邪魅之气。依我看,竟比这天上最漂亮的的夜黎神君还要都雅几分。”
抬眼一瞅,那人隔花而立,一身玄色华服甚是俶傥,只是目光冷厉,面如寒雾。我缓缓起家,浅笑道:“这几日长生殿歌舞不竭,想来王上对本宫的接待还算对劲?”
而魔族此番大有不达目标誓不罢休之势,表示情愿支出统统代价,只求接回长公主。并列了数条让人没法回绝的来由,比方,魔族太后病重,临终前想见一见这个久未会面的大女儿。再比方,女大当婚,夙媚儿纵为人质,也不能剥夺了她这个崇高的权力,魔族已为她择好佳婿,只待她归去结婚。
我嘲笑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抬手甩袖,他踉跄地后退两步,眼中的惊骇更深一层。我轻笑一下,胸口的剑“哐当”一声抽离身材落到地上,感染着点点鲜血。脑中一闪而过的倒是小时候我们一起去碧桃宫偷桃的场景,心下巨寒,他竟然全不顾当初的交谊,他竟然对我使出离生剑。
面庞沉寂,水波不兴。
“明日未时,无涯池见。”
交际乃一门学问,乃一门通俗的学问,恰好我是个最懒得动脑筋的,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请战到东海平乱去。
是了,赢了我能够带走夙媚儿,但是杀了我,只怕没那么轻易了。他持剑的手不竭颤抖,脚步向前迈了几步,仿佛想来扶住我。
我熟谙夙野的时候,他还不是魔族王上,只是个不得宠的王子。
是的,直到死的那一刻,我都觉得这个比试只是走个过场。
终究,在乎识涣散前,心心念念的那身白衣飞闪而来,苏夜黎立于无涯池上方,周身白雾环绕,只是银衣不再翩翩,行动狼狈,万年稳定的神采终究崩裂,近乎暴吼地朝我扑来:“婈儿。”
那日凌霄殿议事,父君的目光在我身上逗留了三次,因而我猜想,这第三桩事怕是要落到我头上了。
我很欣喜,临死前还能再见他一眼,我尽力朝他笑了笑,只感觉身材轻的不成思议,然后天空乍然闪过一道白光,统统都消逝了。
魔族的离生剑乃魔族珍宝,历代魔君身后精魂均存于剑中,集万千魔煞之气,嗜血无数,遇神杀神,遇仙诛仙。就算我是天君之女,生来仙身,也禁不起这穿破胸口的一剑。
一是向来安静的东海出了内哄,海蛇族不平龙王的管束,杀了羁系他们的龙王三太子敖数,欲自主流派。
来由如此充分,如此合情公道,仙族若决然回绝,未免显得太不近情面了些,今后在三界亦难做榜样。
我忍不住轻哼一声,哪个丫头眼力劲那么差?夙野如何比得上苏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