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在朱墙深院,不尽快意的,他感同身受,也不推拒:“就劳公主周转了。”
“喔?”陈暮成冷道:“甚么人?”
顾昭和不疾不徐,只又道:“您在军中,有浩大威势,现在封了您镇国大将军,却指了您护送和亲,来去就是三余月,但是明升暗贬,要削了您声望权势?”
顾昭和又望向顾昱,见顾昱点头,道了句“去罢。”方福身退了。
顾昭和故作不知:“不过是平常读书,何来他意?”
“这三清殿是前朝荣贵妃的寓所,她圣眷素厚,倒是个爱平静,爱好摆花弄草的,先帝便指了这水绕山环处与她。”
他又不免感喟:“她是腹有诗书,胸有浩大的,困顿在这深宫院墙里,与平常女子攀算着君王恩宠,是可惜了。”
“这是坏处,却也是其些人不及我们的好处。”顾昭和眯了眼,轻描淡写道:“只是您将好处作了坏处,倒平白惹了父兄顾忌。”
顾昭和淡笑:“这水是山里头的温泉水,凿了道引到此处,为的是四时花开,抄手游廊的青石板是中空的,里头一面是暖玉,一面是热炭,便不觉冷了。”
陈暮成这才发觉,这岳国长公主哪是娇弱怯怯菟丝花,也不是只待郎君攀折的柔桡轻曼,娇媚柔弱,而是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她骨子里存着气性,是能忍能隐,只待有朝一日的气性。
顾昭和缓步稳行,一起轻言道,陈暮成细观四周,见着此处景色,不是“泉听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的平常冬景,倒是满园深淡色,花树得晴红欲染,不免诧异。
“公主!慎言!”
“不快意,不平气。”
“公主思虑全面,再没甚么不当的。”
“私觉得这荣贵妃久居深院,就算读书,也应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谁想倒是个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奇女子。”
顾昭和朝他瞥了眼,眼里多了繁霜霏霏色,只是肃寒转眼即逝了,再抬眼,又是风景霁月,自有清风:
陈暮成渐渐凝了面色:“公主是何意?”
陈暮成听得出神,缓缓坐下了:“此话怎讲?”
见着他拱手作礼,顾昭和轻柔盈盈笑:“原不算甚么的,是殿下多礼客气了。”她忖了忖:“外头天寒霜冻的,又乌云压顶,就怕天公不作美,赏花游湖的雅兴未尽,又湿了衣,不如请殿下往三清殿去,是个清雅散逸的好去处。”
陈暮成的眼底似折枝朔风,只微阖了眼,方掩了眼底的又凛又凄,正要回,却听得岳皇又道:
坐上的顾昱瞧不透,只仰天笑了:“甚好!甚好!三皇子豪杰少年,又谦逊,朕这爱女安危,可交托三皇子了。”
陈暮成目寒似利剑:“您在宫中,瞧着也举步维艰,旁人晓得您看此书,只当您谦恭谦让,是为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您就算要看,也是藏掖着,如此光亮正大,想来是专给暮成看。”
顾昭和还是盈盈,如沐东风的,却半点不让步:“我非殿下之敌,实与殿下,是一起人。”
岳国国力弱微,奢糜吃苦倒是一等一的,陈暮成不屑,又往前行,但见火线屋子敞亮,笔墨纸砚都齐备,又四溢书卷香,暗忖:这荣贵妃倒是个清雅人。
正中苦衷,陈暮成彻寒了脸,是怒涛卷霜雪,万木冻欲折,他又是浴血疆场的,早练了虏骑闻之胆慑的气度,现在半点也不遮藏着,全成了兵戈利箭,山呼海啸地向顾昭和袭了去:
三皇子陈暮成垂了眉眼:“公主谬赞了。”他为国为家,拿命拼的赫赫军功,到头来父皇不睬会,兄弟容不得。
“昭和深闺眼浅,却也闻得三皇子盛名,勇猛善战,是谓战神,先前还忧着一起上的匪贼流子,现在亲见了殿下,倒是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