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本来菜刚夹到半空,天子一发话,他不由得一惊,夹好的菜也跌落盘中。天子的意义再较着不过——对垂帘听政是极度不满的。“不得不”三字,当然点出了‘情非得已’的苦处,为慈禧恋栈顺利摆脱,却也勾起了天子的新仇宿恨,如何能欢畅得起来?眯眼睛想了一会,他答道:“既皇上以为不当,‘不得不’三字删除为好,亦无改‘再行训政’之本意。”张南皮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公然舒心!林广宇持续看下去:“……前年宣布预备立宪圣旨,本年颁示预备立宪年限,万几待理,心力俱殚。幸予体气素强,尚可支柱,不期本年夏秋以来,时有不适,政务殷繁,无从静摄,眠食失宜,拖延日久,精力渐惫,犹未敢一日遐逸。本月二十一日病势增剧,遂至垂死。回念五十年来,忧患叠经,兢业之心,无时或释,今停止新政,渐有端倪。天子正值丁壮,表里诸臣,尚其合力翊赞,固我邦基。当以国事为重,尤宜勉节哀思孜孜典学,他日光大前谟,有厚望焉!丧服二十七日而除,书记天下,咸使闻知。”
千古事,云飞烟灭。
既然性命无忧、逃窜没辙,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直感受浑身酸痛、两眼发困。少顷,鼾声如雷……
“袁大人福大命大,说不定起火的时候早就逃出来了,大人呐,您可千万不能再出来了……”
听长官这么叮咛,卫兵不敢怠慢,他们深知大火的能力,夏季正值气候枯燥、草木枯黄,这火势一旦分散开来但是非同小可,当下一溜烟便朝火场奔去。
良弼微微一笑,警戒地看着四周是否有人发觉。远处,全部皇宫都被轰动了,无数的寺人涌出来救火,叫人的叫人,提水的提水,哭喊的哭喊,救火的救火,天然也少不了趁火盗窃的人……良弼固然置身于闹哄哄的场面,心机却一刻不敢松弛。
烟起处,火星四溅,回禄残虐。紫禁城的屋子几近全为砖木布局,极易起火燃烧,林广宇瞅得逼真,刚才还是黑烟缭绕,转眼就已经变成火光冲天,大火映照之下,很多黑影闪现出来,明显是宫里的人群已经被轰动,正在想体例救火。
“不必介怀,朕先通览文稿,卿可先用点心。”
严峻地衡量各种利弊干系,当真阐发了本身的处境,袁世凯不由得回想起10年前谭嗣同深夜拜访的景象,当时有过如此狠恶的思惟斗争,没想到10年后的明天仍然要面对一样毒手的局面。报应啊报应,难不成我袁世凯真当是天子射中的朋友?
等卫兵和一群气急废弛的敬事房寺人重新赶到之时,大火已经囊括了全部屋群,十几步外便能够感遭到灼人的热浪,火势清楚狠恶地多了。
林广宇拿起文稿便读,一手刚正标致的行楷跃然纸上,方才读了几行,用眼睛的余光扫去,张之洞严峻地坐在位置上,眼睛如有所思地盯着菜肴,筷子倒是一动不动。林广宇晓得他恪守君臣礼节,在天子未曾动筷前是毫不敢下箸的,因而微微一笑,顺手夹起一块牛肉便吞咽起来,只觉嫩滑爽口、口齿留香,再配上杯中的小酒,浑身高低说不出的舒坦。公然不出所料,张之洞在天子动筷后也持续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