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鼎宋 > 第九章 衣冠盛族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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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三郎结婚的故事我就听。”

何三耳当时不解地问:“相公太爷一向把籍贯留在华阳,大老爷不是也要返来了么?”

“我哪会跟何三耳对上呢?不过是理清与叔婶的干系罢了。既与何三耳无关,这华阳知县,不管是老赵还是小赵,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与我都不相干吗。”

邓五如邀功普通喋喋不休:“朝廷就是念着老赵知县的善缘,才又把小赵知县派了来。小赵知县年方三十,传闻是个刚正君子,不过……”

他正要赶去万里桥南的对江楼,新任华阳知县到衙不久,这位赵知县的父亲十多年前也知过华阳县,留下了老迈善名,县人都以“小赵知县”敬称。借几位与老赵知县有友情的乡老搭桥,何三耳在对江楼摆酒宴请,与小赵知县熟络干系,这才是要务。

要拿捏好分寸,就得有目光,二十多年前他去催租,被耕户伤了耳朵,却还是笑容相对,可不是揣着一颗菩萨心,而是他瞅见了旁观者里有知府吕大防的家仆。相公家用他为干人,也不是用他的菩萨心,而是用他的目光。

“华阳王氏至今稳稳立着,凭的是甚么?就是歧公所奉的原则!不时省己心,远罪过,不逞一时之气,不争一时之名。今时郑达夫、邓子常(邓洵武)在相,与蔡太师同仰官家鼻息,安知我们的作为,哪怕只是微不敷道的一件小事,不会被故意人捏在手里,作了争斗之柄?”

是以当十三太爷再淳淳训戒时,何三耳当时就屏息静气,束手而立,一个字也不敢放过。

瓶儿也瞧见了邓五,甜甜号召道:“五哥还要忙吗?吃过饭再走吧,二哥教了我作蛋炒饭,很好吃的。”

“独占我们华阳王氏,如你大老爷所言,‘六世词科只一家’,天下无双!独一能跟我们比的济州晁氏,有一世还是赐进士出身。厚积而薄发,方成绩了歧公之业。歧公被士林讽为三旨相公,却不知正因歧公之谨,方有我们王氏之固。即便歧公被打入元佑党籍,不还是另道别论,近前复了故官赐谥么?”

回味着心中那股暖流,再想想之前成年累月撅着屁股战黑土的日子,邓五又感觉,就是如许,活着才成心机啊。

歧公说的就是受封歧国公的王珪,王珪之父王准英年早逝,他随叔父王罕定居舒州,而后开枝散叶,华阳已只算他这一枝的本籍。

“十来年前,小赵知县的父亲老赵知县重修沙坎堰,灌田三万多亩,华阳一县人戴德戴德。前些大哥赵知县死了,县里乡老还为老赵知县修了赵侯祠,就在南面十多里处的江湾那,我跟爹娘去拜过,秀才公必定也带二郎去过。”

林子里,虎儿正有板有眼地教诲着王十一,王家祖辈传下来一些粗浅的武学要则,小子也是有技在身的,正在过教头的瘾。说话间一个马步抢前,旋腰抖臂,小哨棒兜起呜呜风声,啪地拍在碗口粗的青竹上,哗啦啦落下一片竹叶。

“当然,这些话也不是要你自缚手脚,筹划这么大个家,行事已难纯以善恶计算,你在外包办琐事,也是普通事理,要紧的是重视分寸。”

“眼下这世道,君子小人相争,我们华阳王氏,毕竟还是站在君子这一边,总得撑起君子的颜面。如果去处有差,即便许翰林知成都,也难一手遮了蜀地,总有小人,或是自号真君子,实则伪君子之辈跳出来,你……记下了么?”

马车将刘盛的身影抛在前面,车厢里,何三耳指头敲着膝盖,品着刘盛的抱怨,之前在庄子里向十三太爷禀报事件时,十三太爷警告他行事谨慎的话仿佛又回荡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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