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终究忍不住道:“既是如此,师父为何还在斋醮事上别立法门,拒俗人于门外呢?”
官道上,一行车马向东而行,一辆装满药材的大车上,穿戴素净裙装,髻上钗簪银光闪闪的少女正左顾右盼。环顾翠绿地步以后,再看向极远处模糊可见的层叠瓦檐,一双敞亮眼瞳里尽是渴盼。因这双皓目,她那涂抹得花枝招展的脸面也不如何刺眼了。
孙舟公然大有长进,再非昔日只知抡拳头的桃花社社目,几句话就揭露赵梓的心机。
早些时候,醮事就如祭祖普通,不过是设5、九祥,最多三十六祥(也就是果子冷菜)表表意义,到得此时,醮事已与要请的神仙对应。不但要请足诸路神仙,乃至替神仙跑腿的神将神兵神吏,也得一一摆果子冷菜接待,搞出偌大场面的醮筵,最多时能达三千六百道,这就是把人间的一套全搬到神鬼道去了,真有神仙,怕也要哭笑不得。【3】
“这几十年来,我游历蜀地关洛,收了八个弟子,除了八难,其别人都是奔着修雷法能得大能而来,待我传正法,讲真意时,一个个都跑了。那七难更是可爱,偷走了我的雷法真经,那真是东洋子亲著……”
老道却曲解了,觉得王冲嘲笑他言行不一,寂然道:“我之以是愿鼓吹名号,愿出世,也是想挣得更多财帛。我也想宏法正道,但此事无钱不可。我想建起本身的道观,传授神霄雷法真经,点化有缘之人,我想广发雷法真经,让天下人都晓得门真意,而不是现在这些惑人方术……”
羌蕃少女银月取出小铜镜,撅嘴建议了牢骚,这牢骚仿佛与刚才眼里的渴盼有关。
李木青很有耐烦:“你问过了,爹爹也答过了,爹爹找董允来是办另一件大事,阿谁邓官人的事,就交给银月你了。爹爹也再问一次,你能办好吗?”
赵梓少年时便随父就学于程颐,虽远不及游酢、杨时、谢良佐、吕大临那般刺眼,也算嫡传弟子,以纯君子自居,倒不会使甚么下三滥手腕。
黉舍和藏书楼之西,官道之南百步摆布,恰是之前的河伯庙,现在的北帝神霄庵。想到这几日都没去看老道,到时小游江邻近,到时滚滚人流而来,恰是打响名号的机遇,也不知老道有没有作好筹办,王冲便转了出来。
所谓的斋醮是指斋法与醮仪,“烧香行道,忏罪谢愆,则谓之斋;诞真降圣,祈恩请福,则谓之醮。斋醮仪轨,不得而同。”
黄媒婆和黄婆婆正指导着人在棚下的空位里画白线,立杆子,这是留给小游江时必定会来的关扑、投壶、射箭等游乐铺子所用。赖皮老狗蹲在棚子外,一副看门狗的失职模样,见到王冲也只甩甩尾巴,再紧紧盯住来往之人,只待对方回视,它就……甩尾巴。
王冲扮出三分恼意:“本来是盯我啊……”
老道气到顶点,不肯再谈,拂尘挥得如赶苍蝇似的:“既无缘,休多言,无量寿福……”
如果当日跟着孙舟闹王家的桃花社成员,就该清楚,面前这个貌似文弱的少年,但是能开弓挥剑的狠人。
身后的弓手叫道:“小秀才,固然使唤我们,天塌了都是我们顶着!”
王冲呵呵轻笑,赵梓还真是锲而不舍,变着法地贯彻他的主张。不过派孙舟来,这就成心机了,赵梓很清楚王冲与孙舟的友情。
“赵知县还是一心为公啊,孙都头,有你们在,海棠渡就安如盘石了。对了,还没道贺孙都头高升。”【2】
纠结,这是个纠结的老道。既想赢利,也知赢利必必要媚俗,可他就是放不开,老是想着守他的正法。他也觉得,本身能够在这两条路之间找到均衡之道,可实际很残暴,老道就是个仆街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