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识千字,九岁诵全三经,鲜于七郎如许的神童,百里也难出一个!”
另一学官深有同感:“八岁就将家中藏书倒背如流,十二岁诵全石室十二经,到现在已是读书破万卷,是真的过目不忘!原觉得张松背孟德新书只是平话人虚言,可王二倒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就怪这三舍法,如果还行科举,我们大宋又要出个十四岁的进士了。”
一黑一白两少年来到学官前,刚取出写着父亲名讳、家世出身和包管人的籍状,本如夏季热浪的鼓噪蓦地一变,嗡嗡群情声会聚成秋风,让人不由自主地要打寒噤。正要接他俩籍状的青袍学官都是一愣,手臂伸着,目光却跨过他们,直直落向又一个少年。
“好姣美的小郎君!”
让人们微感心悸的可不是这大脑袋,而是一张沉郁的小脸。端倪倒还端方,可那双眼睛像是噙着万年寒冰,紧紧抿着的嘴唇更是无声的宣布,再痴钝的人也能觉出入骨的冷酷和刺棘般的孤傲。
“换在百年前,这十六郎当与晏殊齐肩!”
传授还只是哦了一声,这有甚么题目?
“地龙翻身啦!”
少年每一迈步,每一摆臂,竟是齐划一整,仿佛一具构造人,感受他踏过的每一步都是分毫不差。行得近了,再见少年眼中空空荡荡,恍若人间无物值得一视,更给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王二郎,神童……”
王二步入牌坊下,眨了眨眼睛,愣愣取出籍状,开口时嗓音清冷,近于非人:“门生姓王名……”
二柱一间一楼的乌头门,也就是牌坊高高立着,牌坊的木制匾额上写“庠序千秋”四个大字,前面就是古朴的文翁祠。文翁祠旁那片隐于郁郁古林下的修建,前身是西汉蜀守文党文仲翁所建的石室精舍,现在则是成都府学。
学官低声道:“这王二的记性可不但在书上灵光!谁只要跟他碰过面,说过话,哪怕只是一眼一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从边幅到打扮,说话的口气,脸上的神采,有何举止,不管隔了多久,谁跟他问起,都能说得分毫不差。”
“宇文十六郎!”
轻咳一声,传授也照着部属的模样,凛然肃立。而跟着王二一步步“逼近”,牌坊下竟飘起一股如临大敌的严峻气味。
大宋政和四年,秋时玄月,成都满城裹在粉紫绯白的芙蓉花里,城南玉局观的药市虽已结束,玄月十四这一日还是是热烈不凡。
石室十二经,那但是一百多万字!而未满束发之年,就已读书破万卷,更是耸人听闻。传授鲜明动容:“这般强记,实在骇人……”
黉舍取士与昔日科举比拟,虽有诸多不便,可对普通人家来讲,靠读书出人头地这条路向来都是独木桥,二者不同不过是宽窄之变。只要能入黉舍,有了士人身份,就能减役钱免丁身米钱,另有赋税补助,是以招考者如过江之鲫,年年都是如此。
跟平常有些分歧,城东大慈寺不复昔日的喧哗,竟然还能听到和尚们敲木鱼的声音,城中西南角的成都府学却熙熙攘攘,有如阛阓,本来的琅琅诵书声也没了,只听得阵阵鼓噪。
再一个学官赞道:“八岁诵遍六经,十岁抒发经义,十二岁作阐述志,奇才!就是心性过分倔直,不然早被荐进太学了。”
“现在才十四岁,年年公试都能得上上等的话,十八岁太学上舍落第也不是没能够的!”
身边一报酬难隧道:“传授,如果暮年兴诗赋时,倒是无妨,可现在是经义策问之世。这一辈士子都是读新学义理长大的,范九年纪虽小,经义之学却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