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虢公在桑田，闻晋师破关，吃紧班师，被犬戎兵掩杀一阵，大败而走，随身仅数十乘，奔至上阳守御，茫然无策。晋兵至，筑长围以困之。自八月至十仲春，城中樵采俱绝，连战不堪，士卒疲敝，百姓日夜号哭。里克使舟之侨为书，射入城中，谕虢公使降。虢公曰：“吾先君为王卿士，吾不能为降诸侯！”乘夜开城，率家眷奔京师去讫。里克等亦不追逐。百姓香花灯烛，迎里克等进城。克安集百姓，秋毫无犯，留兵戍守。将府库宝藏，尽数装载，以非常之三，并歌女献于虞公。虞公益大喜。里克一面遣人驰报晋侯，本身饰辞有疾，休兵城外，俟病愈方行。虞公不时馈药，候问不断。如此月余。忽谍报：“晋侯兵在郊野。”虞公问其来意，报者曰：“恐伐虢无功，亲来策应耳。”虞公曰：“寡人正欲面与晋君讲好。今晋君自来，寡人之愿也。”仓猝郊迎致饩，两君相见，相互称谢。自不必说。献条约与虞公较猎于箕山。虞公欲夸耀晋人，尽出城中之甲及坚车良马，与晋侯驰逐赌胜。是日，自辰及申，围尚未撤，忽有人报：“城中火起！”献公曰：“此必官方漏火，不久毁灭耳。”固请再打一围。大夫百里奚密奏曰：“传闻城中有乱，君不成留矣。”虞公乃辞晋侯先行，半路见群众纷繁逃窜，言：“城池已被晋兵乘虚袭破。”虞公大怒，喝教：“驱车速进！”来至城边。只见城楼上一员大将，倚栏而立，盔甲光鲜，威风凛冽，向虞公言曰：“前蒙君假我以道，今再假我以国，敬谢明赐！”虞公转怒，便欲攻门。城头上一声梆响，箭如雨下。虞公命车速退，令人催趱前面车马。甲士报曰：“后军行迟者，俱被晋兵截住，或降或杀，车马皆为晋有。晋侯雄师即到矣。”虞公进退两难，叹曰：“悔不听宫之奇之谏也！”顾百里奚在侧，问曰：“彼时卿何不言？”百里奚曰：“君不听之奇，其能听奚乎？臣之不言，正留身以从君于本日耳。”虞公道在危急之际，见后有单车驱至，视之，乃虢国降将舟之侨也。虞公不觉面有惭色。舟之侨曰：“君误听弃虢，失已在前。本日之计，与其出走他国，不如归晋。晋君德量宽洪，必无相害，且怜君必宠遇君，君其勿疑。”虞公迟疑未决。晋献公随厥后到，令人请虞公相见。虞公不得不往。献公笑曰：“寡人此来，为取璧马之值耳。”命今后车，载虞公宿于军中。百里奚紧紧相随，或讽其去，曰：“吾食其禄久，以是报也！”献公入城安民。荀息左手托璧，右手牵马而前曰：“臣谋已行，今请还璧于府，还马于厩。”献公大悦。髯翁有诗云：
却说百里奚是虞国人，字井伯，年三十余，娶妻杜氏，生一子。奚家贫不遇，欲出游，念其老婆无依，恋恋不舍。杜氏曰：“妾闻‘男人志在四方’。君丁壮不出图仕，乃戋戋守老婆坐困乎？妾能自给，毋相念也！”家只要一伏雌，杜氏宰之以饯行。厨下乏薪，乃取扊扊炊之。舂黄虀，煮脱粟饭。奚饱餐一顿。临别，妻抱其子，牵袂而泣曰：“繁华勿相忘！”奚遂去。游于齐，求事襄公，无人荐引。久之，贫困乞食于铚，时奚年四十矣。铚人有蹇叔者，奇其貌，曰：“子非乞人也。”叩其姓名，因留饭，与谈时势，奚应对如流，指画井井有叙。蹇叔叹曰：“以子之才，而贫困乃尔，难道命乎？”遂留奚于家，结为兄弟。蹇叔长奚一岁，奚呼叔为兄。蹇叔家亦贫，奚乃为村中养牛，以佐饔飧之费。值公子无知弑襄公，新立为君，悬榜招贤。奚欲往应招。蹇叔曰：“先君有子在外，无知非分窃立，终必无成。”奚乃止。后闻周王子颓好牛，其饲牛者皆获厚糈，乃辞蹇叔如周。蹇叔戒之曰：“丈夫不成轻失身于人。仕而弃之，则不忠，与同磨难，则不智。此行弟其慎之！吾摒挡家事，当至周相看也。”奚至周，谒见王子颓，以饲牛之术进。颓大喜，欲用为家臣。蹇叔自铚而至，奚与之同见子颓。退谓奚曰：“颓志大而才疏，其所与皆谗谄之人，必有觊觎非望之事，吾立见其败也。不如去之。”奚因久别老婆，意欲还虞。蹇叔曰：“虞有贤臣宫之奇者，吾之故交也，相别已久，吾亦欲访之。弟若还虞，吾当同业。”遂与奚同至虞国。时奚妻杜氏，贫极不能自给，已流落他方，不知去处。奚感慨不已。蹇叔与宫之奇相见，因言百里奚之贤。宫之奇遂荐奚于虞公，虞公拜奚为中大夫。蹇叔曰：“吾观虞君见小而自用，亦非可与有为之主。”奚曰：“弟久贫苦，譬之鱼在陆地，急欲得勺水自濡矣！”蹇叔曰：“弟为贫而仕，吾难阻汝，异日若见访，当于宋之鸣鹿村。其地幽雅，吾将卜居于此。”蹇叔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