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重归全,亏体谓亲辱。嗟嗟介子推,割股充君腹。
惠公一日谓郤芮曰:“寡人在秦三月,所忧者惟重耳,恐其乘变求入,本日才放心也。”郤芮曰:“重耳在外,终是亲信之疾。必除了此人,方绝后患。”惠公问:“何人能为寡人杀重耳者?寡人不吝重赏。”郤芮曰:“寺人勃鞮,向年伐蒲,曾斩重耳之衣袂,常恐重耳入国,或治其罪。君欲杀重耳,除非此人可用。”惠公召勃鞮,告密以杀重耳之事。勃鞮对曰:“重耳在翟十二年矣。翟人伐咎如,获其二女,曰叔隗,季隗,皆有美色。以季隗妻重耳,而以叔隗妻赵衰,各生有子,君臣安于室家之乐,无复虞我之意。臣今往伐,翟人必助重耳发兵拒战,胜负未卜。愿得力士数人,微行至翟,乘其出游,刺而杀之。”惠公曰:“此计大妙!”遂与勃鞮黄金百镒,使购求力士,自去行事:“限汝三日内,便要起家。事毕之日,当减轻用。”自古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若要不闻,除非莫言。”惠公所托,虽是勃鞮一人,内侍中多有闻其谋者。狐突闻勃鞮挥金如土,购求力士,心机迷惑,密地里拜候其故。那狐突是老国舅,阿谁内侍不熟悉?不免把这暗害,来泄漏于狐突之耳。狐突大惊,立即密写一信,遣人星夜往翟,报与公子重耳晓得。
桓公自畴前岁委政鲍叔牙,一依管仲遗言,将竖刁、雍巫、开方三人逐去,食不甘味,夜不酣寝,口无谑语,面无笑容。长卫姬进曰:“君逐竖刁诸人,而国不加治。容颜日悴,意者摆布使令,不能体君之心。何不召之?”桓公曰:“寡人亦思念此三人,但已逐之,而又召之,恐拂鲍叔牙之意也。”长卫姬曰:“鲍叔牙摆布,岂无给使令者?君老矣,何如自苦如此!君但以调味,先召易牙,则开方、竖刁可不烦招而致也。”桓公从其言,乃召雍巫和五味。鲍叔牙谏曰:“君岂忘季父遗言乎?何如召之?”桓公曰:“此三人无益于寡人,而有害于国。季父之言,无乃过分!”遂不听叔牙之言,并召开方、竖刁。三人同时皆令复职,给事摆布。鲍叔牙愤郁病发而死,齐事今后大坏矣。厥后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化。
齐桓公素闻重耳贤名,一知公子进关,即遣使往郊,迎入第宅,设席接待。席间问:“公子带有内眷否?”重耳对曰:“亡人一身不能侵占,安能携家乎?”桓公曰:“寡人独处一宵,如度一年。公子绌在行旅,而无人以侍巾栉,寡报酬公子忧之!”因而择宗女中之美者,纳于重耳。赠马二十乘,自是从行之众,皆有车马。桓公又使廪人致粟,庖人致肉,日觉得常。重耳大悦,叹曰:“向闻齐侯好贤礼士,今始信之!其成伯,不亦宜乎?”当时周襄王之八年,乃齐桓公之四十二年也。
再行约十余里,从者饥不能行,乃休于树下。重耳饥困,枕狐毛之膝而卧。狐毛曰:“子余尚携有壶餐,其行在后,可俟之。”魏犨曰:“虽有壶餐,不敷子余一人之食,料无存矣。”世人争采蕨薇煮食,重耳不能下咽。忽见介子推捧肉汤一盂以进,重耳食之而美。食毕,问:“此处何从得肉?”介子推曰:“臣之股肉也。臣闻‘孝子杀身以事其亲,忠臣杀身以事其君。’今公子乏食,臣故割股以饱公子之腹。”重耳垂泪曰:“亡人累子甚矣!将何故报?”子推曰:“但愿公子早归晋国,以成臣等股肱之义。臣岂望报哉!”髯仙有诗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