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楚成王之宗子,名曰商臣,先时欲立为太子,问于斗勃。勃对曰:“楚国之嗣,利于少,倒霉于长,历世皆然。且商臣之相,蜂目豺声,其性残暴,本日爱而立之,异日复恶而黜之,其为乱必矣。”成王不听,竟立为嗣,使潘崇傅之。商臣闻斗勃不欲立己,心抱恨恨。及斗勃救蔡,不战而归,商臣谮于成王曰:“子上受阳处父之赂,故避之觉得晋名。”成王信其言,遂不准斗勃相见,令人赐之以剑。斗勃不能自明,以剑刎喉而死。成大心自诣成王之前,叩首涕零,备述退师之故,如此恁般:“并无受赂之事,若以退为罪,罪宜坐臣。”成王曰:“卿不必引咎,孤亦悔之矣!”自此成王有疑太子商臣之意。后又爱少子职,遂欲废商臣而立职,诚恐商臣谋乱,思寻其不对而诛之。宫人颇闻其语,传播于外。商臣踌躇未信,以告于太傅潘崇。崇曰:“吾有一计,可察其说之真假。”商臣问:“计将安出?”潘崇曰:“王妹芈氏,嫁于江国,近以归宁来楚,久住宫中,必知其事。江芈性最躁急,太子诚为设享,故加怠慢,以激其怒,怒中之言,必有泄漏。”商臣从其谋,乃具享以待江芈。芈氏来至东宫,商臣迎拜甚恭,三献以后,垂垂疏慢,中馈但使庖人供馔,自不起家,又用心与行酒侍儿,窃保私语,芈氏两次问话,俱失应对。芈氏大怒,拍案而起,骂曰:“夫子不肖如此,宜王之欲杀汝而立职也!”商臣冒充赔罪,芈氏不顾,竟上车而去,骂声犹不断口。
却说孟明兵败回秦,自分必死,谁知穆公一意引咎,全无责怪之意,还是令人郊迎慰劳,任以国政如初。孟明自愧不堪。乃增修国政,尽削发财,以恤阵亡之家。每日操演军士,勉以忠义,期来年大肆伐晋。是冬,晋襄公复命先且居,纠合宋大夫公子成、陈大夫辕选、郑大夫公子归生,率师伐秦,取江及彭衙二邑而还。戏曰:“吾以报拜赐之役也。”昔郭偃卜繇,有“一击三伤”之语,至是三败秦师,其言果验。孟明不请师御晋,秦人皆觉得怯。惟穆公坚信之,谓群臣曰:“孟明必能报晋,但时未至耳。”
时许蔡二国,因晋文公之变,复受盟于楚。晋襄公拜阳处父为大将,帅师伐许,因此侵蔡。楚成王命斗勃同成大心,帅师救之。行及泜水,隔岸瞥见晋军,遂逼泜水下寨。晋虎帐于泜水之北,两军只隔得一层水面,打更之声,相互相闻。晋军为楚师所拒,不能进步。如此相持,约有两月。看看岁终,晋军粮食将尽,阳处父意欲退兵。既恐为楚所乘,又嫌于避楚,为人所笑。乃令人渡泜水,直入楚军,传语斗勃曰:“谚云:‘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将军若欲与吾战,吾当退去一舍之地,让将军济水而阵,决一死敌;如将军不肯济,将军可退一舍之地,让我渡河南岸,以请战期。若不进不退。劳师费财,何益于事?处父今驾马于车,以候将军之命,惟速讯断!”斗勃忿然曰:“晋欺我不敢渡河耶?”便欲渡河索战。成大心急止曰:“晋人无信,其言退舍,殆诱我耳。若乘我半济而击之,我进退俱无据矣。不如姑退,以让晋涉。我为主,晋为客,不亦可乎?”斗勃悟曰:“孙伯之言是也!”乃传令军中,退三十里下寨,让晋济水。令人答复阳处父。处父使改其词,宣言于众,只说:“楚将斗勃,畏晋不敢渡水,已遁去矣。”军中一时传遍。处父曰:“楚师已遁,我何济为?岁暮天寒,且归歇息,以俟再举可也。”遂班师还晋。斗勃退舍二日,不见晋师动静,令人侦之,已去远矣。亦命令班师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