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新春,陈林二人受命结婚,不久,林氏有孕,次年产下一女,因来临在春季,遂起名唤作陈春生。
几次死里逃生,几番磨难,仿佛把本来狷介的性子也给磨平了,遂也认了命,留在沈府里循分的做着一名老诚恳实的婢子,后改名唤作碧云,因名字里也一样含着个“云”字,非常欢乐。却因生得很有几分色彩,又聪明本分,被一众丫头顾忌架空。
瞧着那林氏乖乖顺顺的坐在那边,也算是个费心的,嘴里回着钱婆子;“我们陈家不过是那元陵府里的家奴,世世代代的打理着这片园林,便是将来生的娃儿那也是给别人使唤的,哪来的那么大的脸面能生个金童玉娃娃呢?你真是谈笑了”
嘴里虽是这么说的,但是内心倒是极其熨帖的。
又见这林氏穿着俭朴简朴,虽瞧不着面相,却见她随便的坐在那边,低着头,手悄悄地扶着腹部,嘴角轻扬,竟有着这安园村平常妇人身上少见的温婉模样,心中不由自主的靠近起来,遂对张氏道:“这怀相健壮稳妥,必是个好赡养的,我瞧着你们家这个是个有福分的,指不定能给你们陈家生一堆金童或是玉娃娃呢?”
她的脸上有一道从嘴角伸展到耳根的伤疤,蜿蜿蜒蜒,像一条丑恶的蜈蚣,因是新伤,只做了简朴的措置,整张脸都是红肿的,特别是伤口处,皮肉翻卷,小孩子看了都会吓哭的,怵人得紧。
林家自此一朝颠覆。
全部元陵乃至全部江南,大达到官贵族,小到平凡人家,皆以锦园县所产出的生果作为吵嘴的参照,是以,那满街发卖生果的小贩在叫卖着:“锦园县产出的新奇生果,不甜不要钱哩”
那钱婆子平生打仗妊妇不计其数,倒是可贵碰到这般稳妥的胎位,又见这有身的小妇人,虽怪道明白日在自个家里脸上还蒙着块白沙,不过这钱婆子向来走南闯北,是有几分见地的,虽心底猎奇,却也未曾透露。
一个毁了边幅,又出身不明的婢子,那里比得上他们世世代代在这显赫世家里谋得的庇护人家强。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的看不上,倒是府里的恩情推让不得,因而把统统的不满与不忿都转移到了阿谁破相婢子身上。
从世家嫡女,一起沦为任人踩踏的奴婢,从云端坠进深渊,一朝家破人亡沦为孤女,受族人残害苟延残喘的沦落街头,遇人不淑被发卖为奴,高门大院勾心斗角民气深似海,数次被逼得在鬼门关处存亡盘桓,用尽统统,到最后冒死抓到手的不过只剩一条残破不全的贱命罢了,糊口怎的就如此难呢,才不过十五六岁的韶华,她心中却早已无一丝波澜了。
到了林超臣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朝考取功名,飞黄腾达,直入翰林院,一时前程不成限量。只是当时朝局涌动,读书人空有满腔热血,其脾气朴重不懂迂回藏拙,获咎了当朝权臣,被害入狱。因不堪其辱于狱中他杀以泄心中不满,其妻蒙受不了家道中落,丈夫离世之变故,身材一蹶不振,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这是锦园县街上最常见的景色之一。
婚配的家奴是陈家的第三子,唤作陈附近,因他不善言语,性子也有些古怪,故没有面子人家情愿同他说亲,偏又是家里的季子,张氏的心头肉,那里让受得了这类委曲,是以婚事迟误到了二十六岁,还没有相看好。
话说在元陵南边有座县城,因盛产生果而闻名于世,此处产出的生果果肥汁甜,相传在永和年间,曾被当时统领此处的知县后代闻名朝堂的首辅大人在自传中描述“似锦园林”,遂此县厥后改名唤作锦园县,至此闻名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