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敞顿脚道:“谁不准你酬谢他们了?你当我是那等知恩不图报的么?等将来我们家东山复兴了,别说一点子财帛,还他们几个功名官位又算得了甚么?!”
章敞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这贱妇,说了这半天,不晓得的人还当你真受了委曲呢!我几时要你娘家人帮我来着?原是他们自个儿说要布施你的,我可没求过他们!何况当时候我们家连温饱都有题目,既然岳父岳母一片美意,难不成我还要回绝?他们清楚是为了你才做那么多事,若我回绝・便过分不近情面了,何况这一大师子,上有老・下有小,我总要为他们着想。我原是体贴长辈才接管了你娘家的帮忙,现在你竟然又嫌我们章家拖累了他们!既然你内心是这么想的,为何不早说?!”
陈氏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公公?”
章寂扬起拐杖就给了他一棍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冲你这话,媳妇说的就占了理,你叫我如何直得起腰来?!我没把你教好,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无耻的模样,我另有甚么脸面去见亲家?!你也不必去找知州大人了,我现在就一拐杖将你打死,你说过的话天然一笔取消・今后见了亲家,我也不至于没脸见人!”说罢又打了他几棍,棍棍都使了大力量,直接章敞打得鬼哭神嚎。
陈氏昂首盯着他,眼圈发红:“我只怕我的亲人等不到那一日了!四年来,我厚着脸皮,明晓得娘家人受我拖累,还不时向他们乞助,他们也未曾有过半分推托,到处为我们一家着想。为了章家,陈家有甚么没做过?银子花得象流水似的,砍头的风险也冒了,几时有过牢骚?!为着是章家姻亲,我叔伯兄弟们的宦途受阻,被迫回籍读书,也没禁止过我父亲布施亲家。现在好不轻易借着献军粮之事,陈家在官府中得了好名声,广东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大人写了荐书,向他几位同年保举我两个堂兄去做学官,眼看着陈家又有了但愿。为了回报左布政使的美意,茂升元总号承诺了要集结工十万石秋粮・年底前托付,各地分号都在尽尽力施为。德庆分号这三万石,是马贵费经心机筹措来的,只等总号那边的粮食从水路运经德庆・就要一起送去广西。而你……嘴皮子一碰,就要献上这三万石秋粮,毁了陈家辛苦策划的大计,另有脸面诘责我?!我这个不孝女儿,已经带累亲人很多,若再谦让下去,几时是个头?只怕陈家被我拖垮了・还没比及你能回报的那一天呢!”
明鸾对父母仳离之事一无所知,到了广州后,她只歇息了一早晨,第二日便直接催着马掌柜帮手向批示副使递了帖子,那位副使非常吃惊,没想到章家竟然有人找上门去,立即就召她去私宅相见。
陈氏惨笑:“我不是胡言乱语,这是至心话。自打放逐南下,我自问一向尽了为人妻、为人媳的任务,即便娘家亲人劝我分开,我也不肯答允,无他,不过是坚信女子出嫁当从一而终罢了,是以,不管你如何待我,我都忍了。但是,父母亲民气疼我,一再倾百口之力助我、布施我,不管是人力、财力、物力,都毫不怜惜,乃至扳连了叔伯兄弟们的出息,也毫无牢骚。我心中惭愧,却向来没想过要弃丈夫爱女而去,还感觉这才是我的本份。只求有朝一日上天垂怜,叫我们家人能过上安宁的日子,我再尽我所能去酬谢体贴珍惜我的亲人。”
“天然,那但是我亲孙女儿。”章寂踌躇了一下,“那你筹算如何办?难不成……要住到城里分号去?”
“胡说甚么呢?!”章寂听得直皱眉,轻声斥道,“你是个好儿媳,好老婆,我年纪虽大了,却还没有老眼昏花,谁是谁非我还辨得清!此事原是老三错了,叫他给你陪不是。知州大人那边,若他不肯去,另有我呢,便是赔上我这张老脸,我也不能叫亲家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