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大爷,这糖寿桃可真好吃!您也尝尝呗?”
一脸踌躇地看着正在甜睡中的媳妇,再看看那些坐在架子车上鸡啄米般点头打着打盹的孩子,谢门神吞吞吐吐地朝着相有豹说道:“但是......照着以往火正门里的端方,家眷向来都是不能住在堂口里的......”
嘲笑半声,相有豹一边回击拢着身后那些惊骇的孩子,一边朝着满脸恶棍模样的假和尚笑道:“这猛一打眼,还真是没认出来?!我如何记得上回见着您的时候,您嘴里的牙还齐备着呢?这才多久工夫,您就锉了牙、换了口了?”
虽说在夏侯瑛荷给谢门神的媳妇打了几支西洋针药以后,谢门神家媳妇已经缓过来很多,可如果再回那又潮又湿、且八面通风的草窝棚里待着,只怕不出三天就得再出事!
穿戴一件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青洋邹长衣,豁着一副被熊爷打飞了门牙的大嘴,假和尚迈左腿、拖右腿的闲逛到了火正门堂口宅子前,吊着眼睛看向了刚把架子车放下的相有豹:“瞧甚么呢?不熟谙你贾爷了是吧?”
搓着两只葵扇般大小的巴掌,谢门神嘴唇颤抖了半天,方才朝着几个接过了糖寿桃的孩子叫道:“还不......还不感谢你们师大爷!”
抬手从青洋邹长衣的袖筒里摸出个用红绳索拴着的、被衣裳、皮肉磨得锃亮的大铜钱,假和尚捏着那大铜钱在纳九爷面前一晃:“瞅见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四九城里戳杆子吃八方的爷可不止熊爷一名!瞧好了,爷现在但是在锅伙的人了,端庄的大钱锅伙!”
手足无措地看着一脸惶急神采的纳九爷,谢门神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以是然,直憋得满脸赤红,方才吐出一句话:“要不......师哥,我还是回草窝棚住着去吧?”
狠狠地瞪了周遭那些忍不住笑的人一眼,假和尚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字据,朝着相有豹扬了扬:“贾爷可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辩论皮子解闷!麻溜儿的把谢门神给我叫出来!见天的跟贾爷我面前哭穷,说是还不上账,可现在大宅子住着、糖人包圆了吃,这可就不是没钱了吧?麻溜儿叫他出来,就俩字――还钱!”
从架子上上抱起了一个穿戴半干衣裳的孩子,纳九爷一脸宠溺地从街边摆着的糖人挑子上摘下来几个糖寿桃,一一分到了那些睡眼惺忪的孩子手中:“拿着,都拿着吃个口甜,今后吃啥都顺口!”
仿佛是听到了堂口门前假和尚的叫唤声,纳九爷与方才安设好了媳妇的谢门神一起走了出来。只一看到站在堂口门前的假和尚,谢门神顿时神采一变,疾步走到了假和尚跟前,抬高了嗓门朝假和尚说道:“贾爷,求您借一步说话......”
还是是冷着一副面孔,胡千里硬着嗓门低声说道:“穷少来往、富多亲戚!虽说我们师兄弟这些年都过得不快意,可真如果难堪了......也只要靠着这些个师兄弟们帮衬!这要不是昨儿有豹一夜没归去、我纳师哥不放心,天没亮就一家家寻过来,只怕我们现在还不晓得你那老宅子已经住了别人,你一家子都在城墙根儿底下住了草窝棚!”
重重地点着头,佘有道与佘有路也是异口同声地朝着谢门神说道:“师哥,我们兄弟俩这儿可得先说您一句――有啥事您就不能跟师兄弟们张嘴的呢?!这要不是昨儿那场透雨浇下来,合着您就筹算让我嫂子和孩子们在草窝棚里住一辈子?”
嘲笑一声,假和尚顺手把那张皱巴巴的借券朝着本身怀里一塞,反倒是扯开嗓门呼喊起来:“嘿!贾爷我还就不乐意借你这一步!负债还钱,天经地义!都有钱住大宅子吃糖人,你就能赖着贾爷我的账不还?!街坊邻居们都来瞧、都来看啊,火正门里出来的人赖帐不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