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道:“天然不是,鄙人弱冠之年,便得娶妻,乾隆五十二年,有了一个女儿,只是……就在上一年这个时候,家中忽染疫疾,她二人已然故去了。”
阮元道:“这个天然,‘点,尔何如?鼓瑟稀,锵而,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这一句,鄙人说得可对了?”
阮元却叹道:“蜜斯所言,实在并没有错,便是彩儿临终之际,竟也是这般话。倒是我溺于情爱,忘了圣贤之训了。本日能得蜜斯见教,也是鄙人的幸运才是。”
孔璐华也对着阮元躬身见礼,便回到了轿中。他二人在这沂水之畔畅谈,另一侧,杨吉却也与几个孔府仆人说上了话。
“你家蜜斯真有这般短长?”杨吉眼看这年长仆人样貌,仿佛说的不是谎话。
阮元道:“鄙人是乾隆二十九年生人,本年恰好三十岁。至于婚配之事,之前确是有的,不过……”
阮元也回礼道:“回孔蜜斯,实在他并非鄙人本家之人,亦非幕友或下人,只是家中有些渊源,故而收留他在家。话说返来,杨吉嘴上直白,心肠倒是不坏,倒也是个值得厚交的朋友。”
曲阜毕竟只是一县之地,主试之事比起之前两府更加简易,阮元只过了两日,便已将公事措置结束,想着上丁主祭另稀有日,本身也放心写起祭文来,但闲暇时候毕竟很多,杨吉在一边更是不住相催,只好寻了一日,筹办到城南的沂水一观风景。
杨吉尚不知身后是何人,怒道:“这小女人好没见地,这曲阜有甚么……”阮元早已反应过来,忙将杨吉按下,道:“杨吉,那是贤人之家,不得对圣裔无礼!”这时他才回过甚来,只见身后本来多了一顶青色软轿,软轿看似朴实,质地倒是上等,轿边四个轿夫白衣素带,又有个侍女站在轿后背对着大家,想来方才之言,并非出自侍女之口,多数是轿中之人所言了。
孔璐华道:“我看阮学使言行,自是和顺浑厚之人,想来是不至于离缘了,是不是?”
孔璐华想想,道:“那又是小女藐视阮学使了,本来觉得阮学使这般学富五车之人,必定只要读书的朋友,这不读书的,反倒少见。阮学使竟也和他普通,感觉这沂水欠都雅么?要不然,学使脸上,却为何竟有一种忧愁之色?”
孔璐华悄悄掩住双唇,想是未曾推测阮元如此风趣,又念着持服,不能失礼,道:“山川之乐,莫非不好么?若不是我平常多深思着,出来看看这些山川,口中笔下,又哪有诗句可寻?你在我家观诗,自也应看到过‘千章宝炬春光晓,十里旗号泗水斜’这一句了。如果我未曾去过泗水之畔,又怎能写得出此句?何况常日如果囿于宅院,只知家中花草,不知外间六合,此民气,也就垂垂窄了,倒不如多出门看看,表情也能开阔些。人生一世,又有多少日子可供消遣?未几看看山川花鸟,只怕要抱憾毕生的。”
到了乾隆五十九年,阮元的督学之事尚未完成,正月在济南歇息了数日,便再次踏上旅途。可不想刚出试了莱州,到得登州,乔书酉又俄然抱病,竟至不起。
孔璐华略有些惊奇,缓缓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孺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阮学使该当晓得这句话,却成心说了前半句。如何,莫非阮学使是嫌小女读书不精,竟要反过来考校小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