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将手里玩弄的物件儿放远了打量,一面漫不经心道:“你说金家有团扇作怪,你且同我说说,一柄团扇是如何作怪的?”
说到此处,德哥儿眼里的火几近要喷薄而出:“我那里能想到,父亲过来,原是为了我,他听了那贱妾的调拨,说教乐所正要招收出世平白的女孩儿家,她家中有个远亲,与教乐所的官人有些故旧,又说多少人家的女儿想送出来都不得,多亏了她这个远亲,才给我谋了个空缺,恰好填塞出来。”
在一片慌乱的内里,德哥儿沉寂地跪着,不时往火盆里添一把纸钱柏叶,我上前添了三炷香,德哥儿缓缓地抬开端来,一双眼教我唬了一跳。倘或她哭肿了眼,或因连日不睡眍?了眼,也便罢了,可她的眼睛竟无哭过的陈迹,也并无黯然失神,看起来平静得教人发慌。
告别了秦氏,她屋里的小婢子将我送出正屋,缓慢地又阖上门,连是否失礼也顾不上了。我单独穿过园子,往前厅去行一番记念。
金承业的前脚一踏进灵堂,德哥儿恰刚好说完最后一个字。这是自求子殿初遇她以来,头一次见她体贴旁人,却又是如此的不应时宜,偏是在她嫡亲新丧,最需求旁人体贴的时候。
“师父,师父。”我直冲畴昔,突然突破了这幅隽永夸姣的画面,“扇子,是团扇!”
我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竟不知说甚么好,重重叹道:“你父亲怎就信了那话?”
仆妇一走,德哥儿便双眼紧盯着盆里燃起的火光,恨恨道“我阿娘不是病死的,她……她是教人逼死的。”
德哥儿冷冷地回道:“我骗你何为。”
金承业见我来,也不过是仓促打了个号召,问了一句秦氏的景象,才刚道了声谢,便教人唤了去,也只得随我自便了。
德哥儿不搭我话,往火盆里扔了把柏叶,过了一会儿她昂首瞧着灵堂里独一一个陪着的仆妇道:“阿心女人是来给姨娘问脉的,大热天里,怎不晓得给人上冰镇的梅浆?”
我浑不在乎,直扑倒师父跟前:“师父,在金家反叛的,是一柄团扇,就在金家小夫人手里,这团扇搅得金家翻天覆地的,连主母都教它害死了。师父,不能纵它在内行凶呐。”
我望望了灵堂外迎来送往,驰驱得一头大汗的金承业,见他仿佛并无要进灵堂的筹算,取冰镇梅浆去的仆妇又不知那边躲懒去了,灵堂里就再无旁人了,便低声向德哥儿道:“你且同我说说,是如何个回事。”
回到铺子里,我连医笥都来不及放下,便跑去后院找师父。师父正在后院的金银花花架下躲凉,手里悠然玩弄着一样金色的物件儿。
正说着话,金承业俄然领了甚么人往灵堂来记念,德哥儿往外瞥了一眼,垂下头,缓慢地说道:“她手里的团扇有古怪,她每隔三日要人取鸟雀翅子来,过后又不见那些翅子在那边,阿心女人千万要留意了。”
气候暑热,灵堂里因停了棺木,有大量的冰块儿镇着,故灵堂里凉丝丝的,仆妇磨磨蹭蹭不肯挪动,德哥儿冲她瞪了瞪眼,她这才不情不肯地去了。
“这……”我一下被问噎住了,顿了一会儿,渐渐梳理道:“先前,张家婶子说有间小庙,特别灵验,如有所求,就需求以净水、鸟雀翅子来供奉,金家小夫人央着张家婶子替她供上一回,接着那小夫人的言行咀嚼皆变了。本日我去记念金家主母,德哥儿又同我说,小夫人经常要人去备办鸟雀翅子。”
德哥儿的眼仿佛沁入了火盆里的火,面上虽还安静,声音里已掺了纤细的颤抖。“朱先生给的药极有功效,不过吃了三五日,我阿娘便垂垂好了起来。我内心欢乐,急着想让阿娘搬回正屋,便去处父亲禀告。次日父亲来园子里的配房瞧我阿娘,这还是我阿娘得病以来,他头一返来探,阿娘和我天然是欢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