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以是晓得那是六个青楼的名字,委实是因为迩来这六个名字在街头巷尾被津津乐道得无人不晓。
我听得心头一缩,好久没听人提及海棠,乍一听,内心还是模糊刺痛。
师父顺着他的指,在人群中穿越了一会儿,果见一堆人围住了一张大赌桌。
师父拉住了一个赌坊的杂役,问道:“贵地可有这回选花魁的庄?”
湖的那一面,属于另一个镇,画舫与豪客云集,我与师父都不常去,认得的人也未几。湖边画舫之多,教人瞠目结舌,恰是华灯初上时分,仿佛是约好了似的,湖边一大片的画舫中,灯火渐次而起,不过几息的工夫,便是一片灿烂。
俄然手臂上一股力道,将我从一团喧华中拽了出来,我转头看了一眼那张赌桌,恐怕如许的争论一向要持续到选出花魁方能歇了。奇特的是,三位候选女人的失落,仿佛并未撤销他们选花魁的热忱,反倒在此事上又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令他们都镇静不已。
“我哪晓得。”师父不耐烦地敲了下我的脑袋,“快去将那菡香玉露膏做一些出来,明日师父带你去逛逛青楼,坐坐画舫。”
“有,如何没有,那一桌都开了半月了,就在那边。”杂役抬手一指。
我一格愣,还是点着头,先答复了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题目,又缠问道:“师父,你说,义庄里那三具古怪的尸首,又是甚么器物在作怪?”
师父一面燃起一把干艾叶,一面回道:“我也闻声了。”
菡香玉露膏做得的那日,师父果然就带我去了画舫。不过他并不准我穿裙装,命换上男人的衣袍,要我打扮成他陪侍的小厮,带上菡香玉露膏前去。
“那便是说,那三具尸身,恰是青楼里失落的三个女人罢。”我教解秽的干艾叶熏迷了眼,撩开面前袅绕的烟气问道:“师父,这一桩,该是我们铺子里的买卖罢?”
“哦……这事儿传闻过……”师父满脸的恍然,借着就教道:“仿佛是说,十二花里头失落了三位女人么?另两位是?”
师父将视野从供桌那边收回来,想赵善防拱手作揖:“赵知府既问这三人的死因,鄙人能必定,千真万确是老死。余下官府断案的事,鄙人听不太明白,也不便参与此中,便不久留了。”
“没……没甚么。”我回望向他的,是比他更加苍茫的一张脸,他微不成闻地叹了口气,便作罢了。
一世人里头,只要师父一人盯着那老鬼坐过的供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有人几声悄悄的感喟,仿佛在为那掷了筹马的人可惜。
“露华台!”有人朝“露华台”三个大字下掷了一个筹马下去。
师父的行事风格,我还是很体味的,他决然不是那类轻浮狂狼的,也夙来不近女色,更遑论眠花宿柳那等事了……我一面制玉露膏,一面在内心不住嘀咕。可再如何嘀咕,也抹不去师父那句“明日师父带你去逛逛青楼,坐坐画舫”,他说得倒是淡然,可在我脑筋里如同炸雷。
“如何,露华台胜算不大么?”师父也闻声了那几声感喟,拉住一个感喟的问道。
那人一看便是个极懂行的,暴露一脸不屑:“你连这也不知?六家青楼,各出二女,称十二花,花魁便在这十二花当选出。现在露华台的快意女人失落多日,都报了官了,至今也没见半点儿动静,独剩下顺意女人一花罢了,胜算天然是少了一半。”
他拉着我往里挤了出来,旁的赌桌上尽是些骰子、骨牌甚么的,这张桌却不太一样,偌大的桌上铺了一大张纸,上头并排写了六间青楼的名字:百花楼、玉迎人、眠香居、露华台、月坊、水色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