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记得师父在给她菡香玉露膏前,她还因玉伶抢先占了她的彩头而耿耿于怀,师父奔出门去时,她尚在雅室里咒了几句刺耳的话,何时就如此情真意切起来,还不是看着师父脱手豪阔,又点了她一回,便故意攀附一回。她扮起来,倒比台上唱南曲的还逼真。
这话在玉迎人时我便听过一遍,当时茫然,现下通透了才明白原是这个意义。
官差并未问出甚么有效的来,又将花厅中的酒客查问了一遍,亦无所得。问到师父时,他也只是点头称不知。不消说,玉迎人上至鸨母,下至小厮,皆是民气惶惑,恨不得立时就将官差与那具尸身请出去,更不必提将她烧埋了。
“明白甚么了?”师父安之若素,笑微微地看向我。
恰此时官差完了差事,抬起板子要离了玉迎人,玉符见尸身抬了出来,忙闪身避走。
她向师父盈盈一拜,石灯的光照在她脸上,我模糊瞧见她眼中仿佛有水光明灭。“朱公子,仓促一聚,奴家此生就……就……”说着她竟是泫然欲泣起来。
那么剩下的,便只要一人会得益,那便是花魁本人。将与本身为敌手的,一个个死去,没了敌手,不正能拔得头筹么?
“我便说这里头诡异,十有八九该是我们铺子的买卖,师父也是鉴定是我们该管的事儿,才肯来管上一管,我断得可对?”我问道,师父虽不说,但重新至尾我都这么认定。
我的脸瞬息间就红了一大片,连耳朵都微微地发烫,那点子小对劲顿时消逝无踪,垂下眼盯着本身走路的脚,细声道:“谁内心不痛快了……”
偶然候我觉着我能体味师父的心机,师父也能看破我心中所想,这不是我胡乱瞎想的。我正因畴前海棠的事,恐怕伤感旧事重提,并不非常想去百花楼,师父便开口道:“水色潋滟罢。”
“师父先去赌坊,是想通过花魁的赌局来探知,哪些青楼里死了花魁人选,哪些青楼的人选安然无恙,两位女人都齐备的青楼起首最有搅局的能够,毕竟花魁若能出自自家,这家必然能风景无穷,财路广进的。从赌坊里,我们获知百花楼、玉迎人、水色潋滟三家人还齐备,是以师父便想一家家地摸索过来。”
师父满脸欣喜地向她道:“果然么?不瞒玉符女人,鄙人倾慕女人好久,只因囊中羞怯,温饱尚不得保,这才不敢来见。本日鄙人偶路过赌坊,偶然在赌坊后巷捡拾到两枚金叶子,马上就拿来见女人了,不想女人竟也有此情义,既玉符女人密意,鄙人难却……”
师父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没头没脑道:“死的都是青楼女子,又都是花魁人选,祸起花魁之争。”
“师父,你要逛青楼,但是思疑那三个花魁选人的死,同玉迎人有关?”我拉了拉师父问道,他说要逛青楼,我就觉着蹊跷。
问罢了话,师父便带着我往外走,照壁前人影一晃,从照壁的暗影下走出一女子来,身姿婀娜摇摆,走到路边的石灯旁,我才看清楚来者原是玉符。
我与师父也让到一旁,好教官差先走,想来他们许是也要将她抬去义庄暂放着罢。青楼女子本就是无亲无端的,非论容颜新鲜时有多少恩客追捧,一旦韶华不再,便是义庄里一具无人认领的尸身,终究也不过是荒郊乱坟里的一抔黄土罢了。
我忆起在玉迎人时,师父对着离世的玉伶念叨过“不是玉符,也不是玉迎人”的话,内心好似明白了一些。
我远远地谛视着躺在板子上的玉伶,默道:她就是玉伶,那些人因受了惊惧,都不肯多看一眼,只需多看上一眼,总有人会发觉老妪身上穿的衣裙,头上戴的钗环,恰是玉伶平常所用。但是并没有人情愿细细瞧上一眼。可见另三家发觉老妪尸身的青楼里,也是一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