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稚儿,略哄一哄,便跟着我进了铺子,自个儿仍旧爬上八仙桌旁的高椅,手里玩弄着我做予他的阿谁止咳香囊,间或另有几声咳,较昨日已好了很多。
“伢儿乖,好好读书,你学得好,你阿娘也欢畅不是。”我揉揉他的小鬏,哄着他鼓励几句。
“你先莫冲我笑,这铜盒子里不过是有些去岁用剩的残膏,远远不敷那浣衣娘使的,何况隔了年,早就没了功效。”徒弟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才刚涌起的欢畅。
海棠的脸隐在素帕背面,向着阴暗处摇了摇:“多谢阿心女人体贴,并不碍事。”
海棠顿了顿,我想不出素帕背面她有一张如何的面庞,只看这身姿,听这嗓音,素帕后的色彩更是教人遐想。
徒弟一愣,旋即玩味地笑了笑,掂着香囊自语:“已会自行开方剂了,也不必我另教了。”
我翻开那铜盒子,公然只在盒底和壁沿上黏着些黑乎乎的残膏,底子不顶用。
伢儿听话地从高椅上滑下地,踩着碎步,小跑到柜台下,踮起脚尽力将香囊递向徒弟,模样灵巧又惹人怜。
他高低来回将我的素面衣裙打量了几遍:“让她给你绣一袭裹肚儿。”
徒弟回身从某个药屉里取出一只小铜盒,往柜台上一丢,铜盒子在柜上滑了一段,刚好滴溜溜地转到了我跟前。我认得阿谁铜盒子,恰是储放牛髓膏的器物,我忙按下原地打转铜盒子,向徒弟咧嘴一笑。
她回身转头的时候,我瞥见她露在素帕外的一双眼红红肿肿,像是两片桃花儿花瓣落在了脸上。我不便多问,只在心底胡乱猜想她这双眼究竟是在熏衣时熏肿的,还是因本身的悲苦哭肿的。
“夫人见外……”我恍忽应酬道:“伢儿很乖,哪有甚么滋扰,邻里街坊的,举手之劳就莫提谢了。”
我一下答不上来,眨了眨眼回道:“不是……徒弟教的么?”
次日正中午分她才将伢儿送来店铺,伢儿已不像前两日那样羞怯,大风雅方地向徒弟与我问安好,小小的胸怀里揣了个小布包。
这日将近酉时闭店,海棠才姗姗来接走伢儿,同我说话时的嗓音虽还同晨间普通好听,却不刺耳出里头的沙哑,我忍不住功德多问了一句,但是因为伢儿的咳症,过了病气。
徒弟抬手在我额上悄悄一拍:“眼下是甚么气候?哪有在暑天里制牛髓膏的事理。”
徒弟在柜台背面配制几味成药,昂首瞥了一眼伢儿手里的香囊,放下戥子招手道:“伢儿,将那香囊拿来我瞧瞧。”
“徒弟夸你方剂开得好,阿心怕甚么呢?”徒弟将香囊递还给伢儿,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谨慎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神采,还是一脸温润如玉的含笑,涓滴不见恼意,这才安下心,带着伢儿去别处顽。
“海棠忸捏,要滋扰阿心女人。朱心堂若要浆洗些甚么,女人尽管叮咛,如此海棠内心尚还能好受些。”
我将脑袋今后一缩,眼巴巴地看着徒弟懊丧地感喟。朱心堂的牛髓膏医治手脚皴裂开口非常有功效,可手脚血裂之症十有八九都好发在秋冬,确无人会在大暑天里来买牛髓膏,故每岁霜降以后才会开端熬制牛髓膏。
本来她就是伢儿的阿娘海棠,我从她好听的嗓音里回过神,却见她的面上覆着一方素帕,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头,这双眼本来该是极都雅的桃花眼,可此时看来只要满目标怠倦蕉萃,眼下微鼓的卧蚕倒成了两道眼袋。
伢儿那教民气疼的懂事原是海棠教的,倒果然是高门大族的教养。
“阿心的医术可不是甚么人都学得的。”徒弟探头笑着调侃道:“你小小年纪,怎会想着要学医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