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感激地冲我欠了欠上半身,脸上泪痕未干,神采却已安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吁出,看起来她仿佛做好了甚么筹办。
海棠笑着接过裹了草药的纸包,与伢儿一同道了谢。那素帕,她却未接,只淡然道:“现在还要这何为。”
“姊姊保重身子,好好地将伢儿养大才是端庄。那针……耗损过分,姊姊体弱,一定能担得起。”我又劝了几句。
“阿心女民气底良善,我受了女人很多恩德都无觉得报,厚起脸皮也不差这一桩了。”海棠竭诚地望着我,那夺目标伤疤在她脸上勾画出一个悲惨的“笑”,“那套针,再借我些光阴,我只一个心愿,助我了结以后,自当偿还,非论阿心女人要如何的赔补,海棠绝无二话。”
海棠摇了点头:“王少监是甚么样的家世,他家统共只这一名嫡娘子,即使过门几年后肯替至公子纳妾,也只会是家世明净的头面划一的小娘子,决然不会允我如许的进门,平白屈辱了她。”
徒弟领着伢儿从背面转出来,海棠也不避他,安然向他屈膝做礼告别,伸手牵起伢儿手便要走。
“毁了面貌并不打紧,似我如许的,要那样貌委实不是甚么功德,左不过是遭人弃若敝履罢了,我认了。可伢儿毕竟是邢家的子孙,再混养于烟花柳巷中,只怕邢家人恐坏了家声不肯相认,岂不教我害了平生?”
海棠板滞的目珠在眼眶内略微转了转,仿佛是提到遂心针才有了丝生机。“阿心,我心底里明白,朱先生开的这个生药铺子许是……许是不凡的,你待我母子的好我也晓得,我不瞒你,伢儿的阿爹,恰是邢家的至公子。”
“那针……”
说罢这一句,她的眼泪又滚滚地下来了。
我亦无话可说,海棠说得全在事理上。
海棠遮面的素帕已湿了一大片,贴在她的皮肤上,勾出她挺直的鼻梁的表面,她抬手至脑后,将素帕摘了下来,脸颊上的伤已养得差未几了,血痂都剥落了,可一条粗陋的疤痕肆无顾忌地爬在她的脸上,该是再不能复原了。
“我出身并不陋劣,钟鸣鼎食的人家也是见地过的,内心自是明白,我这点子小小的期盼于邢家,于至公子而言再平常不过,并非甚么离经叛道的难事。何况,自打有了伢儿以后,至公子亦满口承诺过,归家定会向堂上大人提请要将我赎归去的话。”
我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故并不觉震惊,只了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