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能瞧见我?”那少年又问道。
我在他的逼行之下左躲右闪,垂垂往梅林深处走了几步,天气已全暗,阴风回旋,再往前便是湖边了。我越躲越惊骇,内心有极不好的预感,怕他要将我逼进湖中。
湖边的小梅林我是晓得的,出了茱萸巷再走上一炷香的功便能到。眼下太阳虽过去西沉,但距酉时闭店另有一个时候,与其窝在铺子里犯困,倒不如走上一遭,待徒弟返来时便有婢女相迎,他定然欢畅。
才刚转头,背后的抽泣声蓦地顿住了。“女人……”那少年止住了泣声,犹踌躇豫地唤道:“这位女人……你是在同我说话么?”
待闭了店,本觉得能好好歇一歇,却怎料夜间的病患也较平常多了很多,月头那几天还只是每夜一名,越是邻近冬至,越是热络,多的时候一夜来个两三位也属平常。再今后,我委实撑不过连夜不得好睡的困乏劳累,整日蔫蔫不振,徒弟便不要我夜里跟着他措置摒挡那些求药亡魂。
“你跑甚么!”那少年孤魂仿佛有些活力了,再一次挡到我跟前,话语间已没了方才的客气:“不过求你帮个忙,又不会害了你。你若再跑,莫怪我不尊敬!”
我重又转转头,见他正从大石下站起家,即将消逝的天光正映出他一脸的不能肯定。我心下好笑,此处难不成另有旁的甚么人?
“唉,天大的事,也该多保重本身,哭罢了便回罢,夜里寒湿……”我打了个冷隔,稳了稳在冬酒的感化下变得踏实的脚步,口里胡乱劝了几句,回身自去一旁的腊梅树边折枝。
这回刘家小子送酒来时,徒弟匀了两小坛给我,本日出门时奇冷,便带了些酒好御寒,不想倒与这梅林浮香对应上了。
不知从那边断断续续地传了几声炮仗的爆响过来,我忽地惊觉时候已晚,怕是早过了闭店的点,想起徒弟不准我酉时后单独出铺子,也不知他回铺子了未曾,吴甲、殷乙二人等不到我归去,许是要急了。
还差半步便是湖水了,那少年盯着我恶狠狠道:“你若承诺了助我,我便就此停止,你若不该,便下湖去做个同我普通的阴魂,阴阳界上,我也好有个伴。”
这话问得好生古怪,我正要答他话,忽瞥见他立于大石旁,石上却不见半点儿影子。我心头猛地一跳,只需一息工夫,方才生出的好笑一扫而空,掉头便往林子外走。
到了小年,便正式进了年节。既是年节,天然颇多忌讳。普通人家,若非立时要命的急症,是决然不会往生药铺子来的,恐怕犯了忌来年病榻缠绵,要吃足一整年的药。
专治手脚冻裂的牛髓膏、减缓寒咳的药囊、风寒少不得的防风百闭幕……直要忙到报过二更方能歇下。有一两回,拿小石磨磨药齑,磨着磨着,便靠在小石磨上睡着了,朝晨醒来时又在本身卧房的床榻上,暖暖地裹在被衾中。
约莫是吃了酒的原因,我壮起胆,绕过大石,悄悄向那哭声地点挪畴昔。
只见那大石背面,隐着一个身形,大夏季里只一袭薄弱的袍子,倒也不见他冷得如何,尽管埋头在膝间抽泣。
秋意一浓,冬至便在面前了。
可毕竟是无济于事,那发了急的孤魂只消斯须,便从地下爬起,带着阴冷的风低低吼怒着又一次拦住了我的来路。他先前遭了我挥手一击,到底顾忌着些,没敢直冲上来抓我,只一味挡着我的来路,显出恶鬼般骇人的模样来。
“女人莫走!”那少年在我身后唤道,一眨眼,他却已挡在了我跟前,拦住了我的来路。“女人,你既能瞧见我,求你好歹帮我一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