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我与徒弟在铺子里守到将近子时,我暗自感喟,只怕刘家酒坊的九儿此时也难眠。我虽不肯徒弟收她的酒,亦不肯见清清净净的女人家堕入吴氏一门的泥塘中,更何况徒弟说她才是杜康先人,少康瓮货真价实的传人。
“徒弟,九儿明早就抬去吴家大宅了。”我无可何如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吴家那位大叔,也不知他用过多少回五铢钱,心口硬冷之症究竟到了甚么境地。”
一日我路过刘家酒坊,见他们正向四坊邻里赠酒,宣布明日嫁女,门前热烈不凡,便立足望了望。
他口齿不清地呐呐了好一会儿,徒弟尚沉默谛视着他,我却失了耐烦,“喂,你求我徒弟半晌,倒是说明白,究竟要求个甚么,这般呜哭泣咽的,哪个晓得你想如何?”
“这于他一定是一桩好事,总要蒙受些事方能彻悟的,也不必等好久了,因果就在面前。”徒弟从不肯将话说透,但朝夕一处那么多年,我晓得这话以后定会有事。
吴家娘子的过继筵席以后不久,安静了没多少日子的吴家大宅又翻滚起来。大红的绸子一层层地将宅子包裹住,进收支出的仆婢也多了好些。听来买药的人嚼舌,说是吴三利病沉,仍旧执意要将酒坊的女儿九儿讨进门,一来要从速留嗣,二来也为冲喜。
我思忖着九儿现下许是不太好过,故意想去望看望探,考虑了一番又觉不当,毕竟还是作罢了。徒弟一再教诲,人各有命,我既帮不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徒弟正了正身子,吴甲与殷乙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沉默地走到门后,看来是夜客来了,等了这好久,我还当今晚的求药客生了悔意,不肯进铺子了。
我将那些话学给徒弟听,徒弟哈哈长笑了一声,“朝堂之争也不过如此了。”
暗火转动的门后公然有人踏迩来,我虽跟从徒弟见多了夜间来客,但仍不时被一些脸孔不善的惊到,故每当有客进门,总无端有些严峻,此番也不例外。
酉时闭店,我内心悬着事,闷闷地打不起精力,徒弟晃着一壶酒,从后院过来,睨了我一眼:“莫不是又想要酒吃?我可不敢再教你沾酒。”
“喂,如何是你?”我放下防备,上前不算客气地同他号召。
他倒是想明白了,不再盘桓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