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我双眼盯着画，谨慎地遴选说话。
我不安闲地笑了笑，实在我心底里也感觉不像，但又怕那果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故此甘愿挑选信赖是徒弟画技不精。
“阿姊同我是双生，除了阿娘，旁人等闲分不清我们姊妹。”绿艾笑得一手扶住了腰。
他这铺子的名号获得倒也直白，因他装池技术高深，世人皆连着姓氏，径直称呼他作“姚装池”，干脆他就以此为铺子名号。
我见多了油滑，只需听这一声“绿艾”、“清河”的互称，我便洞悉了这二人之间暗自浮动的别样意义。单看绿艾的笑容，也已昭然。
我的目光跟了畴昔，只见一名清癯白净的男人，双手慎重地合抱着一幅长卷，从外边出去。
我惊奇地探身切近了去看那画上清楚与绿艾一模一样的人物。
我正要一幅幅地细赏看那些书画，身后响起几声爽利的笑：“哟，阿心女人如何来了。”
她性子好，立时便笑了：“这话不错，上回我从朱心堂带返来的小像，霉坏的瞳人便是阿姊亲手补葺的呢。你说画得可好？”
绿艾抱愧地笑笑，回身要走，铺子门口忽有男人的声音唤道：“绿艾”。
“这一帧，人咸知……莫知……”绿艾手指头圈在一副两位妇人对镜打扮的画面上，支支吾吾道不腐败。
我恐她推让，忙道：“也不知那一年买的，早就旧了，搁着也是白搁着，到你这里也许另有它的用武之地，我便一并带来了。”
绿艾没有多余的客气，利落地收了，“这绢帛便给阿姊罢，她善作画，给她最得宜。何况，你那画像本是她修补的，只当是谢她罢。”说罢她拉了我到一幅画跟前，“你瞧，这便是我阿姊作的画。”
铺子里除了各色需修补装裱的画卷字帖以外，还摆了些笔墨砚台，以供人择买。另另有一角齐划一整地铺展了些书画，有新有旧，都是装裱过的。
还没进铺子，就能瞥见绿艾在铺子里来回地走动，不竭有人收支铺子，无不细心留意地携着书画。我怕扰着绿艾，便自进了铺子闲转一圈，想待她忙伏贴了再同她说话。
那画上的“冯媛”惊骇万分又面带怒容，那双眼特别逼真，竟一点儿不输于挺身替汉元帝挡熊的冯婕妤。
我喜好她爽快干脆的性子，当下也分歧她客气，笑回道：“这有甚么，下回再白替我修个甚么便是。”
我虽说不懂画，徒弟也教过些笔墨书卷，认得那画仿的是东晋画圣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粗一望去是《女史箴图》没错，再靠近了细心看，仿佛又不是那么回事。若说仿得不像，竟不觉它粗简，若说仿得像，画中仕女又同原画中的模样全然不似。
“仿得不像，是么？”绿艾反倒风雅地笑起来，指着画道：“阿姊说，仿得再像，也及不上原画，又有何意趣。阿心你来瞧，每一个仕女的样貌端倪，都是阿姊照着周边平常能见的人绘的呢。”
我将裹着牛髓膏与绢帛的布囊按到绿艾手中，她不推让，挑起眉毛，甚是欢畅：“六七月里还能有朱心堂的牛髓膏，但是可贵。”说着她摊开一双手掌，给我瞧手指头上的粗糙：“我这手指头剥浆糊剥得发毛，只恐伤了人家的绢帛，这牛髓膏来得恰是时候。只是鄙谚说无功不受禄，我收得内心不安呐。”
我不由看看画儿，又望望绿艾，果然是像。从画中看，绿艾与她姊姊的长相虽清秀，但也算不得娇美，都是脸孔平常的女孩儿家。绿艾的蹙眉嘟嘴之间尽是小家碧玉的活泼聪明，她阿姊我未曾见过，但瞧这画中描的双目，教绿艾多了些沉寂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