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茜素沉吟了半晌,显出了难堪:“七今后七夕,恰是绿艾出嫁的日子。”
姚装池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眯着眼对劲道:“我家绿艾说定了亲,再整日抛头露面地在铺子里帮衬便不应时宜了。”
故此,我并不在乎她无礼莽撞的拜别,独自走到铺子里。
我去针时,偶然瞧见她身边有幅未上框装裱的画,约莫是新画得的,画上恰是总在她身边的玳瑁大猫,粗粗一瞥,还觉得真有只猫在那边卧着。看来她极爱这猫,竟画得这般入迷入化,特别是那碧绿的猫眼,仿佛还带着光。
说话间,姚装池擦动手上的浆糊走了过来,怀里搂着崔清河托付修补的祖像,一面嗔了绿艾一眼:“又混闹呢,还拉着清河同你一道不打端庄。阿心女人见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如果少了最后一回扎针,会如何?”
茜素渐渐展开眼,见我正凝睇她画的猫儿,许是不太美意义,便挪了挪身子,成心偶然地挡了我的视野。
茜素见我来,寡淡地笑笑,指了指绢帛道:“绿艾结婚期近,我这个做阿姊的也拿不出甚么像样的贺礼,惟这一手画尚且入得了mm与妹夫的眼,便想着画个甚么来赠他们。”
我内心悄悄点头,绿艾的目光很好,约莫是书画辨识多了,目光精准,辨人也不差。
回到朱心堂,夜间无事时,我将白日里在姚装池铺子里这一番热烈向徒弟学说了一回,连徒弟也赞成,这个崔清河,方是个懂画的。
铺子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去,绿艾兴高采烈地冲着崔清河笑,带了粉饰不住的对劲。见我出去,她几步上前,拉了我的手:“阿心,你可不知,方才……”
姚装池便更加欢畅起来了,说着感激的话,笑眯眯地将我送到大门口。
我知她脾气是有些古怪,遂未几事,收回目光,向她告别。
我与她母女一同欢畅了一会儿,便往茜素那儿去替她灸眼。姚家阖家高低,皆是喜气洋洋,只茜素的淡然显得有些高耸。我到时,她正坐在木廊上,对着跟前绷好的绢帛发怔,一脸愁绪。我一眼便认出那是我赠与绿艾,又由绿艾转赠送茜素的绢帛。
我忽又想起那画像的事来,“徒弟,有桩奇事,原我送去修的画像,绿艾说画得并不像我,茜素却必定那就是我。她二人究竟哪一个说得对?”
且非论绿艾与崔清河早就结下情义,我传闻崔家本也是诗书礼节的世家,与姚装池家普通,中道式微了,崔家人丁单弱,崔清河的双亲归天得早,亲戚也未几,没那么很多讲究和端方,绿艾虽嫁畴昔,仍可经常回家照看照看。说来姚装池这个铺子,还真是离不得绿艾。
我向她暖和地笑笑:“我在背面都闻声了,你阿姊也在。”
我本来有些奇特怎不见茜素替绿艾欢畅,反倒恹恹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感觉还在理,何况茜素的性子本就淡薄内敛,这么一想也不觉有甚么不当了。
立秋那日,我去姚装池时,铺子里却少了一贯清脆的笑声,和里外繁忙的聪明身影。
那崔清河立时就回了礼,摆手歉然道:“女人谬赞了,鄙人懂甚么画,不过瞧不上那些纨绔子自发得是的刻薄,又因是绿艾的阿姊,便一时逞了口舌之利……毕竟不是君子所为,女人要赞,倒教鄙人忸捏。”
姚装池绷不住笑,唇边的髯毛一下都高高翘起来:“还能是哪家的小子,天然是那崔清河,换了别家怕是绿艾也不肯承诺的。”
“世俗之人,你也不必同他们恼,总不乏像崔公子如许的懂画之人。”我顺着她的对劲赞了一句,顺势向崔清河略作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