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师父昂首按住我的肩头,哄道:“你乖乖顺顺地去替师父办好这趟差,待你出来,师父带你买甜米糕去,若嫌不敷,另有甜甜的桃花酒,如何?”
师父一愣,继而大笑了起来,形若听了桩好笑的事儿:“这还是我的好徒儿么?几时竟拘泥起这些细节来了?你向师父讨酒吃时怎不见你这般扭捏?你浑赖着师父不肯去睡时也未曾见你羞怯过。”
“没如何。”我不好将心机透暴露来,只好临时推说道:“我一个女人家,要我去求子,师父要将我的脸面搁在那边?”
走了一阵,我俄然觉着有些不太对劲儿,越走路上的妇人越多,有的结伴而行,有的仆妇相伴,大多手里挎着竹篮,各色百般的祭品皆有。
我内心头禁不住一声声地感喟:我想要的岂会是那块甜腻腻的米糕,又岂会是那壶气味甜得俗气的桃花酒,师父只顾着要遂那些不敢干者的愿,要到何时才气明白我心中所愿?
我顿时语塞,仿佛师父说得一句不差,清楚满心不平,却一句辩驳不上来。
我也不太在乎,仿着师父的口气,随口道:“不必孔殷,且先吃着,待过些光阴,小夫人觉着通泰顺畅了,再来付钱也不迟。”
“求子殿。”师父的口气听起来非常随便,可又不像是平常的插科讥笑。
接后很多日子也没再闻声秦氏的动静,只要一回,她家有个仆妇过来给钱,利落地给了半缗钱,我推说不消这么很多,那仆妇甚是不耐烦,丢下钱便走了。
他虽裹着我的手,我内心却不大痛快,好端端的一个上巳节,本希冀着水边花下,自有一番情义,恰好是西席父带出来替别人作嫁衣裳。如何师父肯替那些素不了解的如此良苦用心,却不肯分些心机予我?
他说这话时正路过几株杏树,满树飞花微醺,又将我羞得一脸红热。
“又说不见长进的话。”师父无法地瞥了我一眼,“你如果在里头求拜,忽有人握了一把菟丝子出来分发,说此物灵验,你将如何作想?”
像她如许的病症,看得轻易,药资也不繁复,不过就是铜钱交子金叶子,依看症之人欢畅,随便给就是了。
究竟上,因师父催得紧,我连一袭新制得的春衫都来不及换,一个都雅的发髻都来不及梳,便仓促忙忙地出门了。
转眼三月三上巳节,这日一朝晨师父俄然说要去西湖泛舟游顽,这不测之喜来得太快,我都来不及按着风俗备些芥菜花煮的鸡蛋,更来不及筹办沐浴的兰汤。然并非每一年的上巳师父都会许我出去临水赏花,乍然得个机会出去顽逛老是好的,而三月三百花斗丽,恰是一年中景色最好的时候,最宜游赏。
我无可何如地将头一点,回身重新投入络绎不断前去求子殿的步队中。走了几步转头望望师父,他正笑呵呵地冲我挥手,表示我快去。
到了西湖边,彩幄翠帐,云鬓香浮,非论富庶贫寒,都挤在一处游顽。上巳又称女儿节,故水边女人妇人特别多,湖面上画舫相接,临安城里的歌舞伎、卖酒姬倾巢而出,仿佛另有甚么选花魁的花腔。湖边端庄人家的妇人相携而行,祭高禖以求子嗣,女人家更是相互悄悄攀比新制的春衫,新得的珠花,竭尽所能地表示出各自的文静姣美,她们都心知肚明,指不定就有人家在暗自相看。
玉枝陪着秦氏告别拜别,屠户家的娘子很将秦氏的拜托当一回事,也吃紧忙忙地归家去了,说要去趁着天还亮着,先去探探动静。
这一趟朱心堂之行,于秦氏而言,大起大落。归根结底,她还是对劲的,笑眯眯地接过我扎好的药包,来扣问药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