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师父同钱塘水君、孟婆聊谈,故一眼就能瞧出他对金承业只是客气的对付罢了,想来也是不会留饭的。
秦氏又殷勤地站起家,体贴肠问道:“德哥儿可伤着了?”那边德哥儿的母亲也是脸上一紧,身子一动,差一点儿就立起了身,但见秦氏率先问了出来,她便眼盯着德哥儿的手,渐渐地坐了归去。
回到茱萸巷,见张家娘子正急冲冲地往巷外走,没来得及打声号召,她便疾步都得没影儿了。因看起了她,我想起上回说的要供奉鸟雀翅子的小庙来,内心不由胡乱猜想,秦氏的脾气突变,是否与那小庙有关。
“阿心?”师父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本日是如何了,魂不守舍的,师父调派你一回,便累坏了不成?”
秦氏以扇遮了口鼻,仿佛是在扇后无声地浅笑。我留意到她手里这柄精彩的团扇,凡是团扇上描绣的无外乎是花草莺蝶,再就是美人童嬉之类,可她这一柄,上头倒是一团乌黑,模恍惚糊的,粗看看不出是个甚么。定睛再看,原是一头白狐,洁白如云。白狐的脊背上仿佛另有甚么,我总盯着瞧不太合适,便转开了视野。
师父不屑地扬了扬眉:“人家的妾室,我做甚么要留意?”
甜米糕已凉,桃花酒香气也散了,我也再提不起甚么兴趣,遂回道:“我们归去罢。”
这一起茶煮下来,秦氏公然没再掀甚么风波,安循分分地坐着,适时地赞美一两句,进退得宜,不晓得的,定是要将她认作是这一家的主母。反倒是真正的大娘子,一向一言不发地坐着,苦哈哈地强颜欢笑,谨小慎微。
等闲就能看出德哥儿的轻视冷酷,可秦氏倒不在乎似的,仍旧端着笑容,向金承业道:“德哥儿年青皮肉嫩,再烫着可了不得,烹茶如许的事,不如便由妾代庖了罢。”
“那他的那位小夫人呢?又如何?”我诘问道。
相较之下,天然是秦氏更讨人欢心些。只是这本来俗气不堪的秦氏,怎就跟变了小我似的?
幸而她只是怔了一回,却并未说甚么,看来她是个哑忍的。
烹茶的工夫,因师父喜好,我便经常研习,自认还是上流的。旁眼瞧着德哥儿的行动,还略略有些笨拙,顶多算是会煮茶,千万称不上烹茶之道。何况以她此时面上的生硬神情,只怕是比这陈茶还涩几分。
末端德哥儿将胳膊重重地搁在了桌上,冷声道:“朱先生若不嫌弃,我来煮茶罢。”她硬生生地将桌面儿上难以言说的难堪氛围掐断,也不等人回应,自站起了身,向秦氏横了一眼,脱手烹起茶来。
她说话轻巧,口气里还带着些许娇嗔,倒将大娘子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金承业因不好掺杂这等内眷家事,便只在一旁坐着不作声。
谦让了两回,金承业还是命人搭好了回小舟的木板,师父携着我仍旧回到了我们那叶兰舟中,望着金家的画舫悠悠荡荡地驶离。
“没,没事。”我不知此事从何提及,便只得否定道。走了几步,我又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觉着金承业此人如何?”
我内心暗道不好,方才在求子殿前,我已同她母女打过照面,当时她们并不晓得我是甚么人,眼下已是明显白白,她这一怔之间,必然是在奇特,朱心堂的女徒,为何要去求子殿。
我悄悄吐了吐舌,不再提起那些话。
这团扇之以是惹眼,除那标致的白狐外,另有一桩,便是因为这一柄乃缂丝团扇,即使是富朱紫家,也不见得能拿出几柄来。
德哥儿眼风扫过,冷冷回道:“烫了一下罢了,姨娘忧愁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