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在床边坐下,给他评脉,眼睛高低将他打量着。半晌,千寻又表示他换只手。
“甘草,川贝,桔梗,另有上面这些,到街上随便找个郎中,说是家中有人得了咳症,他就能给你开出一副。你跟他说我将药吐了,他就寻了副适口些的。”
“苏先生,公子将药都吐出来了。”
微微敛了思路,姚恒已规复了沉着,他理了理袍子,转头向沈季昀一礼,道:“多谢师弟方才拦我。”不等沈季昀答复,就打帘进了船舱。
公子接过药方,有些玩味地看着,道:“昨日他替我把了脉,只提了一个题目。他说,这病你但愿我如何治?”见梅娘仍旧茫然,公子的声音里有了点笑意,“他知我没病。咳嗽虽是旧疾留下的,但不管如何都没到用上黑玉令的境地。他也必定查到了我内息混乱,却只是施了一套稳妥的针法助我引气。那本就是我用心为之,他施针阻我催动内息,症状天然就解了。”公子停了停,复又道:“梅娘,也许他真能助我练成那工夫。”
秦怀止抱手站在船边,看一小婢向谢焕之脸上抹药,一眼看到了姚恒,伸手要来拦他。姚恒忙道:“我与焕之有话说,劳你躲避下。”
梅娘知他并不是考她识字,谦虚请教。
“我……”他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面色煞白。脑袋里呈现了婶婶的脸,接着是大伯,然后是母亲偷偷抹泪的背影。吃了这么多苦,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徐氏悲伤。
梅娘道:“想来先生也看出来了,公子的病已拖了很多时候。”顿了顿,她又道:“先前那些庸医治不好病,尽开了些没用的药,伤了公子的脾胃。”
一番话说罢,谢焕之见姚恒的脸已红了又白,白了又绿,感觉有些解气。
沈季昀话将姚恒完整问醒了,拳头上还模糊作痛,内心却似坠进了冰窖。
“嗤,还觉得你要来放甚么狠话,没话说就滚。”谢焕之有些不耐烦。
“公子暮年伤了肺经,一向没好好调度,才会如此。”说着,千寻起家走到桌前,将笔舔了墨,“昨夜我问公子的事情,不知想好了没?”
未几久,梅娘走了出去,取了桌上的药方走到床前。公子扫了眼那方剂,懒懒地问:“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谢焕之不在此处,应是去了前舱清理伤口。其他人见他出去,有些不怀美意等着看他行动,显是闻声了方才的动静。他视若不见,穿过他们向前舱走去。
谢焕之抬起扇子指了指湖面,冷冷道:“你跳下去。”
公子点头,“不必了,他确切是白谡的弟子。”
这边开口了,秦怀止也不好禁止,警告地瞪了姚恒一眼,走了出去。不大的前舱里,就剩下了两小我。
千寻回到燕子坞时,天已黑下。她提着盏灯笼,随便逛着。
“还是咳得肺疼。”公子淡淡答道。
姚恒只觉脑中充血,却知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捏了捏拳头,忽抬手向他一礼,道:“恒莽撞,冲撞了公子。”
梅娘正端了药碗出来,眉间仍有浓浓的愁色。见千寻来了,快步迎了上来,将她带到一处角落。
千寻面上凝神听着,内心却已笑开。她昨日因半夜被人拖来,扰了清梦,情感本就不太好,见那公子摆谱,就在他药方里添了几味又苦又辛的。本就是为了让他过过舌头的,吐了也无大碍。虽是这么想,千寻脸上还是摆出了慎重的神采,道:“我去看看,药却还得跟着病来。”
姚恒换了种说法,“不知公子要如何,才气饶过我?”
姚恒自掉进水里后,就没上来过。画舫还在前行,船上两人探出头去,却全无他的影子。这姚恒该不会连踩水呼救都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