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铜铸的刑床也就一人宽，两边有两个槽，是公用来分泌血水的。或许是躺过的人太多了，打磨得锃亮，的确能照出倒影来。银河看着他们把人手脚都捆绑好，房家护院大声告饶，但是还没等他嚎完，一盆滚烫的开水浇到了腿上。
银河站了起来，“那我就替大人打个动手吧，护军那头我来做笔录，只是大人别忘了，鞠问房有邻才是重中之重。”说完朝楼越亭比了比手，一行人退出了衙司刑房。
银河蹙眉笑了笑，“我不打紧，可大刑都用了，人也昏死畴昔了，还是甚么都没问明白，岂不白搭力量？”
大抵是得了她如许无所害怕的答复，南玉书便愈发要做给她看。控戎司有特权，连京中皇亲国戚都能够随便缉拿鞠问，几个家奴算甚么！
有个女性下属，衙门里当值的光阴便有了柔艳的味道。江城子是她部下八千户之一，很快接过炉子捧在手里，垂首道是，“牢里阴寒，部属让人先去生炭盆，大人脚下略慢些。”
南玉书和几位千户率先下了木阶，回过甚看，锦衣使公然特长绢捂住了鼻子。他有些调侃地发笑：“离宿大人前次下刑房有段时候了吧？如何样？还成吗？”
番子奸笑的模样像豺狼，房府护院被绑在木桩上，南批示使在上头问话，番子手里的柳叶小刀就在犯人面皮上来回刮蹭。
越亭看她一身官袍，悄悄叹了口气，“那处所肮脏，民气又险恶，你在那边没的屈辱了你。”
银河讶然，然后那惊奇就化作了含蓄的浅笑，“哦，没有……挺好。”衙门里碰到的那些不快成了飞烟，连这透肌刻骨的冬雪都敬爱起来。
一贯利落精干的衙门，现在因多了个女人，千户们也变得娘们儿唧唧的。南玉书很看不惯他们那模样，又不好说甚么，讨厌地调开视野，背动手先行一步了。
银河坐在椅子里，脚下踩着烘炉，黄铜盖儿上划一的孔洞里蒸腾起热气，脚底下暖烘烘的。耳畔响彻了“说，是谁给你们报的信儿”，房家的人相互推委，推到最后断了头绪，这场鞠问也从房有邻贪污案，完整变成了南玉书私家泄愤的路子。
南玉书说成，一手拨弄着那只铜貔貅，狠狠握了一下道：“房家那几个豪奴还压在大牢里，要紧时候恐怕要动大刑，倘或宿大人瞧不惯，大可临时躲避。”
她带了一点女孩子不成言说的谨慎思，旁敲侧击着探听：“盈袖本年十九了吧，出阁没有？她要一走，家里可冷僻了……还好你那头总要进人丁的。”
但是公主刁难起来，但是任谁的面子都不卖的。
他脸上暴露几分内疚来，“盈袖还没许人家，我那头……也没进人丁。”
控戎司的刑讯场合和普通的监狱不一样，空中上一溜屋子用栅栏隔断开，作关押犯人之用。空中之下那是阎王殿，各种刑具林立，来了这里还不诚恳的，普通都是站着出去横着出去。
银河看着他走出大门，走进风雪里，方闲闲调转过视野来，扽了扽圈领道：“转头鞠问我就不掺杂了，一边旁听则罢。我才几年道行，敢和房有邻那官油子较量？”
天上还在飘雪，从地底下出来，恍忽有种还阳的感受。银河负动手渐渐踱步，想起家边有阔别多年的老友，抬头看他一眼，内心是矮壮的。
“上年宿大人也承办过案子，我记得上了棍刑和重枷。实在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南玉书这会儿像活过来了，谈起科罚眉飞色舞，“转头恐怕且有一两样呢，不知宿大人敢不敢瞧？”
小时候在一起厮混，几近每天都要见面，银河常在他那边蹭吃蹭喝，当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别离了十年，十年以后再相遇，许是长大了的原因，相互都有些不美意义。脚下成心踟躇着，进了衙门要讲公事，多走一会儿就能多说上两句梯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