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大人, 可否让我再见太子一面？我有要事向他呈禀。”
掖庭令觑觑太子，他脸上喜怒全无，偏身一个眼风示下，殿外的医女领命，一前一掉队了皇后的内闱。
一番话差点让天子背过气去，“朕的后宫，出了这么一群妖妖怪怪？”
很久天子长长叹了口气：“那么你成心栽赃宿银河是甚么意义？她不是你的人吗？”
是啊，只要等皇后缓过劲儿来, 证明太子想害的是她的儿子，于情于礼就说得通了――太子顾忌继皇后嫡子, 欲除之而后快, 派她来行刺。谁知闻长御撞在枪口上，成了替死鬼。这么一来中宫一举撤除了太子和闻长御肚子里的孩子，天子膝下便只剩敏亲王和惠后的孩子。敏亲王娘两个都没算计，要给他们扣帽子太轻易了。退一万步, 就算天子俄然驾崩, 敏亲王继位, 那么梁夫人也矮她这个正牌太后一头, 到时候这朝堂和社稷，还是她惠氏说了算。
六个月没露面的公主，看上去和以往有些分歧。她之前身形很清癯，生来骨架小的女孩儿，即便胖了些，也不过稍显圆润。她自小到大是公主里最不起眼的，脾气不出挑，长得也不出众。皇父眼里向来只要暇龄，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无声无息地存在着，一个不留意，常常会被忽视。
重重帐幔接连放下，菱花门也阖了起来。延龄公主一向伴在皇后摆布，见生人出去，厉声呵叱：“你们是甚么人！”
连续串的打击，纵是君王也抵挡不住。回到立政殿人还是惘惘的，倒在太师椅里缓了半天，待垂垂安静下来，才道：“皇后借腹生子的事儿办完了，接下来该轮着闻长御的死了。说说吧，为甚么你那宝贝疙瘩的簪子会遗落在那边？”
天子晃了晃，头晕得太短长，几近站立不住。太子上前来搀扶他，低声道：“儿子送皇父回立政殿吧，另有件事，儿子要向您禀告。”
天子本来心灰意懒阖上了眼，听他这么说顿时一惊：“甚么？”
“儿子原就筹算杀了闻长御，嫁祸宿银河，可惜去的人返来禀告，说皇后已经先我一步动手了。”
戴罪查案这类事，之前倒不是没有，可普通都是官员本身不牵涉此中的。这回杀人的嫌犯就是她本身，本身查本身，皇上一定有阿谁气度。
但是很奇特，天子脸上没有哀思，没有震惊，有的只是无边的寒意。
太子直言不讳：“是儿子派人扔在那边的。”
她觉得皇父向来不在乎她，以是被问及身材，她便蓦地一惊。一时酸甜苦辣都涌上心头，却甚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低下头，应了句：“多谢皇父垂询。”
大略又是凶信，天子艰巨地挪动步子，挪了两步停下打量惠后母女，“惠氏……送到北边排子房去，至死不得踏出院门一步。驸马都尉燕云深与延龄公主，欲图混合皇室血缘，罪大恶极。着革去爵位、抄没其产业，毕生圈禁碾子胡同。燕氏一门放逐放逐……叫他们看着办吧。朕瞧这阵子死的人太多了，也下不去那狠心……”胡乱摆了摆手，“叫他们办吧。”
掖庭令是个靠谱的人，他受人之托，就想着要忠人之事。赶到北宫时，还四下搜索天子，想上前代锦衣使传话，可一瞧天子那张面无神采的脸，他又有点露怯了。
“也就是此次以后，闻长御从北宫消逝了，直到三个月后才现身，此时皇后宣布她与长御同时怀了龙种……皇父不感觉事儿太刚巧了吗？”
皇后唇角浮起一点勉强的笑，“臣妾是皇后，臣妾有臣妾的庄严。”
天子在前殿听着，沉重地闭了闭眼。这殿宇的温度跟着内寝的喧华不竭降低，天子的肝火也不竭堆集升腾。掖庭令瞥见他手里的佛珠拨弄得越来越快，面皮也从青白转成了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