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神采飞扬的脸从葡萄架上倒挂下来,紧接着,那人腾空一跳落在明姝身侧,“嘿嘿,是谁惹我的恩娘活力啦?”
他对着从窗棂间洒落的天光闲翻了两章书,明姝才悠悠醒转,揉了揉因熬夜而疼痛的头,用带着起床气的声音问道:“你如何不睡一会儿?”
二百五十两可够他小半辈子的花头啦!折合当代的群众币也足有十五万高低呢!
“你才小豆丁呢!”明姝暴跳如雷,小豆丁也是你叫的吗,只要老娘才气吐槽他!
“得,得,得!”杜和连连摆手逞强,“我也不说废话,只是想贡献贡献恩娘。”说着,拍鼓掌,一个一看就鬼灵精怪的小厮引着一个簪花穿彩的货郎从角门出去,扁担挑子一撂,上面五光十色、林林总总的小玩意儿让明姝花了眼。甚么蛐蛐笼、象生花、春幡簪、灯笼球、耳挖子、银剪子、竹团扇、线粽子、珠荷包、铃鼙鼓,都是女人的金饰和玩具,用的都是成色还能够的真珠宝,一件件都小巧精美,如何看如何喜好。
“我……我如何这么冒昧?”他俄然又想起新婚第二天一早不谨慎碰到她胸口的事,眯起眼偷偷地往下瞧,从粉嘟嘟的嘴唇看到苗条洁白的脖颈,再是脖颈下微微扯开的乌黑单衣,衣衿处暴露一线倩粉的抹胸,上面绣着满池娇……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俄然,孔夫子从冥冥当中给他一记当头棒喝,脑筋一震,晏子钦怂怂地收回视野,“我这是在干甚么?我如何变得这么奇特?”
“你呀你!”晏子钦指着她,欲言又止。
“我做了个恶梦,”明姝半眯着昏黄的眼,倦倦道,“尸身在摸我的脸。”
晏子钦瞥了她一眼,把一沓字帖扔到她怀里,又将视野移回书册上。
“你们女孩子家家的不都喜好买东西吗,想要甚么本身挑,小爷付账。”
中原人好生恶死,以是像收敛骸骨、办白事以及验尸这类和死人沾边的行当自古以来都让人避而远之,尧舜期间便有贱民或仆从专门卖力查抄尸身的记录,这些人的后代也是贱民,不能走入宦途,故而沦落为被人挖苦轻视的阶层。到了唐宋之际,查验尸身的职员被官府收编,称为“仵作”或“行人”,此中专门查抄女子尸体的又叫“坐婆”,因为有了吏员身份,职位有所晋升,可毕竟要打仗死人,堂堂从一品大员枢密使的令媛,如何会和仵作扯上干系?
来到院子里,几只麻雀儿围着葡萄架叽叽喳喳地吵嘴,明姝甩袖把它们轰走了,气呼呼地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捡起一块石子扔得老远。
“你帮我脱罪,对我有恩,男的是恩公,女的天然是恩娘咯。”杜和把手枕在耳后,斜睨了她一眼,“如何,和你的小豆丁丈夫吵架了?”
平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内心乱成麻,干脆起来看书吧,悄声下床,从书桌上拿起几本书,瞥见压在书下的明姝写过的字帖,晏子钦翻开看看,微微一笑,想道:“嗯,这小丫头还真勤奋了,勾折提笔之势练得不错。”看到最后“如松之盛”四字时皱起眉来,只因“盛”字只写了一半,不知她半途又开了甚么小差。
因昨晚审案,通府未曾睡去,杜兴特地将宴席时候定在傍晚,好让晏子钦和其妻房好生安息,却不知这小两口还未等日上三竿就起来了,一个写字,一个读书,倒真有些书香人家的意味,只是明姝内心早就长草了,才写了七行就拿起笔杆在晏子钦面前晃来晃去。
杜夫人仿佛对这个摸过死人的晏夫人有些顾忌,却毕竟忍不住大水般的倾诉欲,和她叨叨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明姝才回房束装,筹办赴宴,却见晏子钦还坐在房里读书,还是凌晨的那张桌子,阿谁位置,乃至连行动都没如何变,只是身边堆满了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严厉的人和童趣的背景交相照应,真是说不出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