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骨须坐下后,眯缝着细眼打量了张放一行数眼,看出他们是一伙人,并且身怀兵刃。因其地点的位置,只能看到张放后背,是以目光只在张放背影打了个转,便移开去,未多留意。
韩氏兄弟看了一眼,便不再理睬。石牛与渠良则只把脸埋进碗里,只顾大嚼,别的甚么都不管。只要青琰眨巴着长而媚的眼睛,盯着少年手中那件酒器,越看越利诱,这酒器的款式未免太奇特了,好似、好似……
在食铺内世人嫌恶的目光下,卜骨须将一物塞到那少年手里,然后向食铺一角的大酒樽一指,意义很较着,用他所给的那件物品盛酒。
便在此时,大门处蓦地传来一声脆嫩甜美的娇叱:“大汉之地,都尉之属,谁敢妄动兵器!”xh.13
正想看好戏的卜骨须暴怒,一阵哇哇乱叫,当即有两个匈奴人上前。一人揪住少年衣衿,两下一撕,将衣物剥下,暴露瘦骨嶙峋、鞭痕交叉的身材;另一人很顺溜地抽出皮鞭,叭地抖开,照着少年脊背狠狠抽去。
张放一动,韩氏兄弟、青琰、石牛、渠良也掷箸而起。大汉的布衣,与后代在儒家高压束缚下低眉扎眼的顺民分歧,骨子里还涌动着勇烈之风。
店家大急,几次向保佣使眼色,保佣硬着头皮上前,强笑道:“当户朱紫,管束奴婢,何不回营地再说,这毕竟是食铺,有客人在呢……”
张放抬手向保拥表示,筹办打包几份,带回给青溪聚的耆老、韩父、韩嫂子、另有阿离……蓦闻身后一阵放肆大笑,听得出是那卜骨须的刺耳破锣声,这回他所说的仿佛是匈奴语,而说话工具,则是那胡人少年。ο
张放自来到这个时空后,几近统统糊口方面都放低了要求,用饭也是一样。虽不求包厢雅座,菜肴丰厚,但起码也得有个相对温馨的环境吧?有这帮吃个饭都恶形恶状的匈奴人在侧,真是不消吃都饱了。
保佣连连赔笑,正欲待言,蓦见张放目光如冰,直视身后,保佣惊回,却见局势又起窜改。
青琰一时辨不清是何物,但张放只扫了一眼,职业本能,让他很快就认出来――这件酒器,竟然是以人的头盖骨制成!
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
那保佣见张放一伙面色不善,恐怕另肇事端,从速上前,低声对张放道:“客人勿要起火,此乃匈奴人堆积之地。这对男女俱为仆从,拂逆仆人之意,仆人鞭之,外人不成插手。”
张放一行及保佣的目光一齐顺着卜骨须的拇指方向看去――但见在一群髡头披,恶形恶状的匈奴人中,一对少年男女紧紧执手,垂侍立。少年大抵十三四岁,深目黄,神采青,两颊及颈侧俱有鞭痕,从其形及服饰上看,也是胡人。少女春秋大些,估计有十六七,脸孔姣好,容色蕉萃,身材薄弱,神情木然,有种与春秋不符合的沧桑。
~~~~~~~~~~~~~~~~~~~~~~~~~
保佣一见,立马挤出笑容,急趋相迎:“嗳呀!卜骨须当户,有一阵没见了,是否又得骨都侯犒赏?”
不过看着韩氏兄弟及青琰一脸享用的模样,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平生可贵的美食。张放却悄悄愁,这辈子就吃这些东西,日子可如何过?有机遇必然要弄些后代的菜肴出来,可否改革天下临时不说,最起码得改革胃肠……
张放只是冷冷道:“他如果在自家关起门来管束仆从,外人天然管不着,但这但是公家场合,不要过分份了!”
看着这对较着饱受折磨的少年男女,耳闻卜骨须那不怀美意的话语,保佣神采微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干笑一声,没敢接话茬,伸手延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