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长泽单身一人走在檐廊下,燃烧的风灯飘来摇去,在清冷的月光中显得阴沉可怖。檐廊旁种了大片的三角梅,初冬时节,恰是梅花初绽的时候,大片大片素净的红,枝条伸出老远,花瓣擦着他肩头悄悄拂过。
“雅主您是高朋,本督如何会做这么卤莽的事呢。”蔺长泽捋动手珠轻声一笑,“只是雅主若不从命,你清闲门的上高低下,恐怕就都要遭殃了。”
秦禄个子矮,比不过厂督人高腿长,提着宫灯跟在边儿上很有些吃力。一起小跑累得气喘吁吁,好轻易穿过半个宅院到了前厅,这才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清闲门雅主――司徒清闲。
气候已经很冷了,呼出一口气都成了月色下盘袅的白雾。蔺长泽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冷月,目光随便地看向纤离,道,“清闲公子请来了?”说话的同时,身后云霜不动声色地替他披上了狐裘披风。
少顷,偌大的府邸亮堂起来,暮气沉沉的宅院在顷刻间有了活力。府中引河水建了方大池,惶惑灯火将水面的绿苔勾画得如梦似幻。
蔺长泽沉默了会儿,少顷,他半蹲下来,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搭在了她肩头,语气冷酷里头透出几分无法,“不冷么?”
他缓缓下了檐廊,回身信步踏入梅林。北风是最不懂怜香惜玉的,囊括着花瓣从枝头飞落,寥完工泥碾作尘,有种凄楚的美。
风中是潮湿的雾气,梅花香,另有一丝……如有若无的酒香。
他面庞冷酷,一旁的纤离却在顷刻间白了脸,“是部属痴顽,请督主惩罚。”
“为甚么是你害死陆筝,为甚么……”她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溃堤涌出来,“我多但愿这不是真的,厂公你奉告我,这不是真的……”
“曲既同?”他不着陈迹地挑了眉,斜眼睨纤离,声音安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他行事莽撞,上回就是他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清闲门雅主的脾气古怪,天下闻名。你倒是心大,敢让他去号召。”
半晌不见她有反应,他仿佛失了耐烦,站起家旋身欲走。但是就在此时,周景夕在他身后开了口,很安静的口气:“如果我明天不照你说的做,会如何样?”
清闲公子失声笑了起来,他挑眉,“即便厂督硬留下我又如何?练不练药是我的事,厂督还能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本公子不成?”
月上中天,凄清的华光洒了满池。夜风将乌云吹得散开,这才惊觉今晚是满月。
蔺长泽的视野重新回到她的脸上,薄唇抿成一条线,阴沉的眸子里冰霜遍及,“你要做甚么?”
入夜了,哭泣的风声从檐角下的铃铎间穿行而过,激起一阵叮叮的脆响。厂督府的各处都连续上了灯火,掌灯的两个小寺人裹着丰富的冬衣出了房门,手里拿长蒿,蒿子的另一端上绑着火星,他们默不出声地走在回廊上,顺次将屋檐下的风灯点亮。
“……”他没有转头,只是淡淡道,“本日三公主在女皇的发油里抹了蛇香草,殿下应当晓得蛇香草是剧毒吧。”
他的目光从她略微酡红的双颊上掠过,一起扫视至脚底,这才发明她竟然连鞋都没穿。两只光裸的小脚透露在冷风中,沾满了泥土,而她身上的单衣也被林中的花泥弄得狼狈不堪。
清闲公子嘲笑,道,“驻颜丹的药引是九位妙龄女子的性命,如此有违天道之事,厂督肯定要为陛下练此药?”
享有这类盛名的人物,竟然是个不敷双十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确和传说大相径庭。
周景夕无声地笑了,“兽笼也是有文章的吧。如果我收下雪貂,周景辞会设法让笼子翻开。貂嗜毒,那只被喂了兽药的雪貂就会进犯陛下,到时陛下吃惊,必将拿问二皇姐。我心中惭愧,必然会替二姐讨情,依母亲多疑的性子,再加上周景辞从旁煽风燃烧,我也会一道连坐。”